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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回来的人是阮莞,她一推开门,就看见哭花了一张脸的郑微独自坐着,目光茫然地抽泣,她不禁心里一惊,忙放了书走过去“怎么了,谁欺负了你?”
郑微看见了一个熟面孔,再也管不了那是她最不喜欢的阮莞,第一反应就是拉住阮莞的衣袖,抽咽地说“阮莞,林静他走了!”
阮莞心放了一放,刚才她最担心的是郑微一个人晚上出去被人欺负了,得知是在林静那碰了钉子,这才坐到郑微身边慢慢地问究竟。郑微这时眼泪已经流干,只是不停地吸着鼻子,断断续续地总算把刚才的来龙去脉叙述清楚。
“为什么呀,我不明白,我哪做错了呀,我们先前还说得好好的,他忽然就走了,走就走吧,可也得跟我说一声呀,阮莞,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阮莞觉得蹊跷,但也回答不上来。她陪郑微坐了一会,听见郑微半自言自语地说“我该怎么办?”她拍了拍郑微的手“你等等。”接着蹲了下来,俯身在床底拖出了一个小纸箱,这个纸箱郑微也见过,她以为是阮莞装书用的。阮莞三下两下撕开封口胶,纸箱的最上面一层果然是书,她把书拿开,变戏法式的拿出了两听啤酒,一罐自己拿着,一罐递给郑微。
郑微吓了一跳,呆呆地接过,连抽泣都忘记了,她跟阮莞一样蹲了下来,用手翻了翻纸箱,不由自主地说了声“哇噻”几本薄薄的书之下竟然是一整件的易拉罐装啤酒。她看看啤酒,又看看阮莞,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是她郑微太正常了,还是周围的人都变得不正常了,为什么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什么都颠覆了。
“你不是问我该怎么办吗?这种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还是这个东西好。怎么,你没喝过?”
说实话,在此之前的十八年,郑微的确没有喝过啤酒,但是她当然不会承认,阮莞的话音刚落,她就呼啦啦地打开啤酒,用手将易拉罐举过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说完就仰头往嘴里灌。
“慢点慢点。”阮莞见她这样的气势,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她也不过是一个跟郑微同龄的十八岁的女孩子,虽然有过感情的经历,但并没有经受过感情挫折,她只知道,对于郑微这种情况,任何的言语安慰都是徒劳的,还不如让点酒精作为催化剂,彻底伤心过,头痛过,也许过后会好受些。
郑微喝酒的气势堪称豪气干云,速度也惊人,阮莞刚抿了两口,她就把空空的易拉罐翻转了过来,打了个嗝,倾身主动去纸箱里拿酒。
“唉唉,悠着点啊,喝够了就行了,过了可不好。”阮莞阻止她。她一把扫开阮莞的手“后妈!小气什么,不就是这点破啤酒嘛,改天我还你一卡车!”说着便打开了第二听。
喝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开始拽着阮莞,絮絮叨叨地说着从孩提时代开始跟林静的点滴,她说在她长大的那个单位大院里她是同龄人中的孩子王,大一点的哥哥姐姐都喜欢她,可她只喜欢跟着从来不跟他们玩的林静;小孩子在院子里疯,大孩子出去疯,只有林静在家里的阳台上临帖,他专注地侧脸是那样地好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深深地深深地映在了小郑微的心里,上小学的时候,她就当着许多大人的面郑重其事地宣告“林静,你听着,我以后是要嫁给你的。”大人们都笑得前俯后仰,林静也忍俊不住,他低下头捏着郑微严肃无比的小包子脸“连鼎鼎大名的玉面小飞龙都要嫁给我,我真是太荣幸了,可是小飞龙,你还太小。”她说“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我会赶上你的。”
她说到做到,记忆中一路走来,她都狂奔地追赶着他,他大了她四岁,她小学三年纪他上初中,她初中他高中,她高中他离家上了大学,终于――终于她追赶着他考到了g市,小飞龙也长成了美少女,还以为终于修成正果,没有想到,他一句话不说就去了美国,为什么她永远追赶不上他?
“阮莞,你是不是也像黎维娟她们一样,认为林静根本就不存在,是我杜撰出来的,她们回来之后肯定要笑话我了。”
阮莞摇头“我相信呀,他一定是存在的,能让玉面小飞龙看上的男孩子,一定是特别出色的,所以他才去了美国呀。是不是他怕你伤心,所以不敢跟你告别,也许他在那边安定了下来,就会给你打电话了。”
“真的吗?”郑微还是泫然欲泣的表情,但似乎也认同了阮莞的话“我想也是的,他明明也是喜欢我的,我知道。”她拉着阮莞的手,第一次告诉了别人那个公车上落在她眼帘的浅浅一吻,这件事,就连对最亲的妈妈她也没有说。
说着说着,阮莞也喝完了自己手上的酒,不由自主地再开了一听,她也开始对郑微细细地说那个教会她喝啤酒的男孩,那个男孩说,啤酒的味道初入口的时候是苦而微涩,不要急着咽下去,让它在你的舌尖流连,渐渐地就感受到了自然的芬芳和甘甜,这感觉,便如同在舌尖开出了一朵花,说这些的时候,那个男孩也在她的心中开出了一朵花,高中时期两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就这样地把心靠在了一起。并不是没有人知晓他们的恋情,老师家长都是着急过的,尤其是男孩的家里人,在不影响高考复习的情况下,任何可以使用的高压手段都尝试过了。世界上有什么可是阻挡十七八岁少年人的爱恋?各种压力中,那个在象牙塔里生长,羞涩的,喜欢在两人独处时轻轻叫她“姐姐”的男孩,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也不是没有想过考上同一所大学,但是男孩以高分考上了家人属意的全国重点,而阮莞却以一分之差落到了第二志愿,虽然也是著名的工科大学,但毕竟相隔千里了。分开的时候两人承诺,谁都不能改变,一定能收着云开见日出,于是电话、书信、网络,一切可以的通讯工具都成了她们之间的桥。
“就算这样联系,但是隔那么远,你难道都不怕他有一天会变心?”郑微听得出神,不忘提问。
阮莞咬着她美丽的唇“我信他,就像信我自己。为什么不信呢?如果最后的结局是不能改变的,我相信着,不是更快乐吗?”
郑微似懂非懂“阮莞,我真嫉妒你,你长得比我漂亮,人又比我聪明,就连感情都比我顺利。”
阮莞笑“谁能比得上天下无敌的玉面小飞龙呢?,别说男孩子,就连我也喜欢你。”
郑微一把勾住阮莞的肩“既然你对我有意,那么我就收了你吧,在没有男人的日子里,就让我们相互慰籍吧。”
阮莞抚了抚胸口“你够恶俗的。”
“再恶俗也比不上你的名字呀,说实在的,我忍你的名字很久了,阮莞――软管,我还吸管、输卵管呢,就这么定了,以后我就叫你阮阮了,这可比你的大名好听多了。”
阮莞不住地笑“我男朋友也这么叫我来着,阮阮就阮阮吧,名字都不过是个代号。”
朱小北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郑微和阮莞两人靠着床架坐在地板上,勾肩搭背的,面前还滚动着几个空的啤酒罐。
“哎呀妈呀,这是怎么了。”她啧啧有声地走过去“郑微你的眼睛可够壮观的呀,不是被蝎子蜇的吧?”
郑微也不以为忤,拍了拍身边的地板就嚷“猪北,快过来坐,这里有喝不玩的啤酒哦,快点,让我左拥右抱。”
朱小北嗤之以鼻“这都疯了吧,阮莞你也跟她疯了。”话是这么说,人却主动地走了过去,从纸箱里拣了一罐啤酒“这可是个好东西,虽然比不上我们东北的高粱酒,不过也凑合。”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女孩也不例外,七歪八倒之后,三人傻笑着东一句西一句,阮莞还好一点,郑微和朱小北动不动就笑得捶胸捶背,有时阮莞问一句“刚才你们笑什么?”郑微“嘿嘿”一声“我也不知道笑什么,猪北笑,我也笑,哈哈哈。”“我是见你笑得好笑才跟着笑的,你这花面大恐龙,呵呵呵。”
接着又笑成一团。
笑累了的时候,郑微就大着舌头问“你们都说说,你们的梦想是什么?我们都是有梦的新时代少女,阮阮,你先说。”
“我呀?”阮莞低头沉吟“我这人没什么远大的志向,不求最好,只求安逸。要说梦想,我惟一的梦想就是青春不朽,好笑吧,我自己都没法想像老了会是什么样子。”
“对对,我也一样。”郑微附和“有时在街上走着吧,看着那些上了年纪的欧巴桑,黄着一张脸,拖着一个秃头、大肚腩的欧吉桑,太恐怖了。”
朱小北说“女人的青春可短着呢,一过二十五岁以后就开始变老,到了三十岁简直就是黄花菜都凉了,特别是在我们东北,女孩子都早婚,老得更快,我一个堂姐,23岁,两个孩子,看上去跟32岁一样。”
郑微拍着胸膛“像我们这样的青春美少女要永葆年轻!”
阮阮也说道“所以,我的梦想就是永远青春,幸福安逸,然后在最幸福中死去,我比较喜欢这样的收梢。”
“你傻了吧,死了还幸福个屁。”朱小北鄙夷地说“我的理想嘛,就是在我还青春美丽的时候,我暗恋的人他告诉我,原来他也在暗恋我,而且已经很久了。”她仿佛在幻想那一幕,自己也陶醉地哈哈笑了起来。
“小样,想不到你还玩暗恋?”郑微推了小北一把“我最不喜欢你们这种人了,明明对人家有意思,还藏着又掖着的,你不说,谁知道呀?”
“这你就不懂了吧,感情就是要朦胧才有美感呢,要是我表白了,人家没有那个意思,我多寒碜呀,只要不说出来,我永远有希望,也有个念想。说不定真的会有梦想实现那一天,原来他也暗恋我。”
“你就意淫吧。”郑微说。“说不定等到你们在老年人大学里碰面的时候,双方死了老伴,他才这么跟你说。”
“我呸。”朱小北扑上去,阮莞忙拉开“郑微说说你的远大梦想。”
郑微托着腮“你们知道婺源这地方吧。”
“知道,不就是那个油菜花特别出名的旅游景点吗?”朱小北答得很快。
“嗯,就是那里,我的梦想就是要去婺源。”
阮莞就笑了“如果我没记错,婺源应该就在你家乡的那个省境内吧,想去还不是容易的事,用得着当作梦想吗?”
“就是就是,喝糊涂了。“朱小北
郑微挥挥手“你们不懂。婺源是离我家不算太远,那地方我没去过,但是从小就不断地听我妈妈说起,婺源当地有个小村庄叫李庄,那是我妈妈当年插队的地方,李庄里有棵老槐树,妈妈说,她当年就是在那棵树下遇见了她的初恋情人,也是在那里私定终身,最后还在那送走了她最爱的人,她年轻时候所有的爱恨喜悦伤悲都是老槐树作证,太浪漫了。我老在心里想着那棵老槐树,感觉它好像就在我心里一样,所以我一定要去婺源,去找那棵树,当然,不是一个人去,而是跟着我爱的――也爱我的那个人去,让老槐树也做一回我爱情的见证。”说着,她幸福的小脸又黯淡了下来“原本我以为我可以跟林静去的,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你们在干什么呀?”郑微的话题被推门的声音打断,黎维娟和何绿芽同时回来了,何绿芽看到她们的这副样子,不可思议地微张着嘴,黎维娟却跺脚说道:“你们三个居然在宿舍里喝酒,怎么可以这样,要是被老师和舍管的阿姨看见,吃不了兜着走,太堕落了!”
郑微嘴一撇“就算老师来了,麻烦的也是我们三个,怎么都连累不到你身上,你火烧屁股地跳什么?”
朱小北拍拍屁股站起来“黎维娟同志,要我说,宿舍长都好像都还不是你吧,所以你也犯不着操那份心,该干嘛干嘛,我们堕落我们的,你继续崇高啊。”
只有阮莞低头收拾着地上的空罐“都少说一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