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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伊丝兰查蒂女王

作者:克里斯托弗·鲍里尼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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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在一片近乎神秘的国土上,在一个由活树的树干形成的房间里,伊拉龙跪在精灵女王和她的参事们的面前,他唯一的感觉就是震惊。阿丽娅原来是一位公主!在某种程度上,这倒也很相称——她总是有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度——但是,他对这件事深感遗憾,这意味着他们之间又多了一道鸿沟,他不得不付出更多的努力。他得知这个消息只觉得不是味道。他想起了安吉拉的预言:他将爱上一个出身高贵的女子她警告说:最后的结局是好是坏,她也看不清楚。

    他能感到蓝儿也吃了一惊,然后她在觉得好笑。她说,看来我们一路上在跟一位王室成员做伴而对此浑然不知。

    她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

    也许,这会使她面临更大的危险。

    “伊丝兰查蒂陛下。”伊拉龙一本正经地说。

    女王往后一缩,好像是被黄蜂蜇了一口,然后以古语重复了那句话:“哦,我的女儿,我让你受苦了。”她捂住了脸“自从你消失以后,我一直几乎睡不着,吃不好。我老是想着你的命运,担心我再也见不着你。不让你待在我的身边是我一生中所犯的最大错误你能原谅我吗?”

    在场的精灵们都吃惊得坐立不安。

    阿丽娅久久没有回答。最后,她说:“有七十年时间,我活着、爱着、打仗、杀敌,没有跟你说过一句话,母亲。我们的生命很长,但即使那样,那也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伊丝兰查蒂直起身子,抬起下巴。她在浑身发抖。“无论我多么希望,阿丽娅,但过去的事已经没有办法。”

    “我忘不了我受的罪。”

    “你也不该忘记。”伊丝兰查蒂握住她女儿的手“阿丽娅,我爱你。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你一定要离开你就离开,不过除非你想要和我断绝关系,我愿意跟你和解。”

    有可怕的一分钟时间,阿丽娅好像不愿意回答,或者更糟糕的是,她会拒绝她的建议。伊拉龙看到她在犹豫,飞快朝大家看了一眼。接着,她垂下眼睛,说:“不,母亲。我不能离开。”伊丝兰查蒂没有把握地微微一笑,再次拥抱她的女儿。这一次,阿丽娅也拥抱了她的母亲。在场的精灵都露出了笑容。

    白渡鸦跳上架子,咯咯地说:“合家团圆千载传,刻在门上永不忘,让我们高兴吧!”

    “安静,勃列登,”伊丝兰查蒂对渡鸦说“这样的歪诗你留着自己欣赏吧。”女王松开了手,转向伊拉龙和蓝儿“请原谅我没有礼貌,冷落你们了。你们是我们最重要的客人。”

    伊拉龙摸摸嘴唇,右手往胸前一屈,就像阿丽娅教他的那样。“伊丝兰查蒂女王陛下。atraesternionothelduin。”

    伊丝兰查蒂睁大乌黑的眼睛。“atraduevarin药novarda。”

    “unatra摸r,ranrlifauninhjartaonr。”伊拉龙回答说,完成了必要的礼仪。他看得出来,精灵们没有想到他知道他们的习俗。他在意念中听到蓝儿在向女王重复他的问候。

    她讲完以后,伊丝兰查蒂问:“龙儿,你叫什么名字?”

    蓝儿。

    从女王的表情看出,她认可了。接着她发表了一通评论。“欢迎来到埃勒斯梅拉,蓝儿。也欢迎你,龙骑士。”

    “鬼魂杀手伊拉龙,陛下。”这一次,听得后面在座的精灵们窸窣有声,连伊丝兰查蒂也吃了一惊。

    “你有个强有力的外号,”她轻轻地说“这样的外号我们很少授予我们的孩子们。欢迎你来到埃勒斯梅拉,鬼魂杀手伊拉龙。我们已经等了你很长时间。”她走到奥利克跟前,向他打了招呼,然后回到宝座,用手臂把斗篷一撩。“你缴获蓝儿的蛋以后那么快就来到这儿,伊拉龙,根据你手上的戒指和你腰间的宝剑,我猜测布鲁姆已经死了,你跟他的训练没有完成。我希望听到全部经过,包括布鲁姆怎么阵亡,你怎么遇见我的女儿,或者说我的女儿怎么遇见你,然后我要听听你在这儿的任务,矮人,还有你在杜维敦森林中了伏击以后的冒险经历,阿丽娅。”

    伊拉龙以前讲过自己的经历,因此现在毫不费事就向女王复述了一遍。他有几个场合不大想起,但是,蓝儿能准确地描述了那些事件。有几个地方他干脆让她来讲。他们讲完以后,伊拉龙从行李里取出了娜绥妲的信,递给了伊丝兰查蒂。

    她拿起信,打开了封蜡。她看完以后,叹了口气,闭了一会儿眼睛。“我现在明白了,我真的很傻。要是我知道阿丽娅受到伏击以后没有撤走我们的武士,没有理会阿吉哈的信使,我的痛苦本来会早一点结束。我决不该把她的死归罪于沃顿国。我那么大年纪,仍然傻得很”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谁也不敢表示同意或不同意她的看法。伊拉龙鼓起勇气说:“既然阿丽娅活着回来了,你还愿意帮助沃顿国吗?还像以前一样?要不然,娜绥妲不可能成功,我已经对她的事业作出保证。”

    “我跟沃顿国的争吵是微不足道的,”伊丝兰查蒂说“别担心,我们会像以前那样帮助他们的,而且因为你,因为他们对巨人族的胜利,我们会提供更多的帮助。”她以一条胳膊支撑身体,俯过身来“伊拉龙,你把布鲁姆的戒指给我,好吗?”他毫不犹豫地把戒指从指头上拔下来,递给了女王。她用纤细的指头从他的手心里接了过去。“你不该戴这枚戒指,伊拉龙,这不是为你准备的。不过,由于你帮助了沃顿国和我的家人,我现在称你为精灵国的朋友,把这枚戒指授予你。这样,无论你走到哪里,大家都会知道你是可以信任的,应当得到帮助的。”

    (2)

    伊拉龙向她表示感谢,把戒指戴回手指上。他清楚地意识到女王一直以洞察和分析的目光望着他。他觉得她似乎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干些什么。她说:“你带来的这样的消息,我们在杜维敦森林里已经多年没有听到过了。我们习惯于比阿拉加西亚其他地方缓慢的方式生活。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却一点儿也没有听到,这真令我感到不安。”

    “我的训练怎么办?”伊拉龙偷偷地朝在座的精灵们瞥了一眼,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一位可能就是托基拉伊科诺卡,那位曾触及他的意念,在垡藤杜尔战役之后帮他摆脱杜尔查的不良影响的完人——那个曾鼓励伊拉龙前来埃勒斯梅拉的完人。

    “训练在适当的时候就会开始。然而,你伤势未愈,训练了也是白费功夫。除非你能克服鬼魂的魔法,要不然你会变成一个有名无实的龙骑士。你也许还能被派上用场,但只不过是我们已经培养一个多世纪的那个希望的影子。”伊丝兰查蒂说,但毫无责怪的口气。然而,伊拉龙听了她的话犹如挨了一记闷棍。他知道她的话是对的。“你的处境不是你的过错。我说这样的话心里很难过,但你必须清楚你伤势的严重性对不起。”

    接着,伊丝兰查蒂对奥利克说:“你们民族的人已经很久没有进过我们的王宫了,矮人。伊拉龙阁下已经解释了你光临的原因。不过,你还有什么别的要补充吗?”

    “只是想转达我的国王罗特加向你的问候。还有一个要求,现在已经不必说了,因为你已经恢复和沃顿国的接触。除此以外,我要在这儿目睹布鲁姆在你和人类之间缔结的协议付诸实施。”

    “我们信守诺言,无论是以这种语言做出的,还是以古语做出的。我接受罗特加的问候,请你转达我对他的问候。”最后,伊丝兰查蒂望着阿丽娅,问道:“现在,女儿,你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伊拉龙知道,自从他们抵达以后,这肯定是她一直想要听到的。

    阿丽娅以缓慢而又单调的声音开始讲述,先是谈到她如何被俘,接着讲到她如何被长期关押在基里城,受尽了折磨。蓝儿和伊拉龙一直故意避而不谈她受到虐待的细节,但是,阿丽娅本人似乎毫不在意地讲了她所受到的百般苦难。像最初看到的她的伤口时一样,伊拉龙听了她不动声色的描述在心中燃起了万丈怒火。在阿丽娅讲述的过程中,精灵们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紧握手中的宝剑,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伊丝兰查蒂脸颊上落下了一滴眼泪。

    然后,一位行动轻盈的精灵贵族在椅子之间苔藓丛生的地面上来回踱步。“我知道我的话代表了大家的心声,阿丽娅公主。我要说,听了你的苦难,我十分伤心。这样的罪行,不是道歉、减轻或补偿的问题。加巴多里克斯必须要为此受到惩罚。而且,多亏了你,我们城市的位置才没有暴露给鬼魂。我们几乎没有人能抵挡他那么长的时间。”

    “谢谢你,达思德尔先生。”

    现在,伊丝兰查蒂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如银铃般地在树林里回响。“够了。我们的客人们站累了,我们已经花了很多时间来谈论坏的事情。我不愿意看到大家老是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之中,因而破坏了这个气氛。”她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的女儿回来了,一条龙和她的龙骑士出现了,我希望看到大家好好庆祝一番!”她立起身来,身穿鲜红色上衣的她显得又高大又威武。她两手轻轻一拍。刹时间,成百成千朵百合花和玫瑰花犹如彩色的雪花,从头顶二十英尺的高处飘下来,落在椅子上和遮帘上。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香味。

    她没有使用古语。伊拉龙说。

    他注意到,当大家都在观看鲜花的时候,伊丝兰查蒂温柔地摸摸阿丽娅的肩膀,以几乎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地说:“要是你听从我的劝告,你决不会受这样的苦。我反对你接受yaw?觕,现在看来是正确的。”

    “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女王停顿片刻,然后点点头,伸出了胳膊。“勃列登。”那只渡鸦扑动翅膀飞过来,落在她的左肩上。伊丝兰查蒂朝宝殿尽头走去。这时候,大家都鞠了个躬。她推开门,外面有几百个精灵在等着。她以古语简单讲了几句,伊拉龙没有听懂。精灵们爆发出一片欢呼声,大家飞奔而去。

    “她说什么来着?”伊拉龙悄悄问纳里。

    纳里微微一笑。“打开我们最陈的美酒,生着我们最旺的炉火,今晚将是欢宴和歌舞之夜。快!”他一把抓住伊拉龙的手,拖着他跟在女王后面穿过一排排松树和一簇簇蕨草向前走去。太阳快要落山,森林沉浸在琥珀色的光线之中,仿佛给树木和花草抹上了一层亮晶晶的油彩。

    你已经发现了,对吗?蓝儿说,利菲恩所提到的埃文达国王肯定就是阿丽娅的父亲?

    伊拉龙差一点绊了一跤。你说得对。这么说来,他不是被加巴多里克斯,就是被变节者杀害的。

    谜中还有谜。

    他们停在一座小山顶上,几个精灵已经在那里摆好一张长桌子和许多椅子。他们四周的森林里一片繁忙。随着夜幕降临,埃勒斯梅拉到处点燃了火堆。餐桌附近也生起了一堆篝火。

    有人递给伊拉龙一个酒杯,那是用他在塞理斯见到过的同样古怪的木头制成的。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美酒,咽下了喉咙。味道像是掺有蜂蜜的苹果酒。他喝了觉得指尖和耳朵尖上有点刺痛,给人一种清醒的感觉。“这是什么酒?”他问纳里。

    (3)

    纳里哈哈大笑。“这菲尔尼夫酒吗?我们是用捣碎的接骨木果和纺造的月光酿制而成的。在必要的情况下,一个身强力壮的人可以在路上三天三夜不吃别的东西。”

    蓝儿,你该尝尝这个味道。她闻了闻那个杯子,然后张开嘴,让他把剩下的酒倒进了她的喉咙里。她睁大眼睛,摇了摇尾巴。

    太好喝了!还有吗?

    伊拉龙还来不及回答,奥利克走了过来。“女王的女儿,”他一面摇头,一面嘀咕着说“要是我能把这件事告诉罗特加和娜绥妲就好了。他们是会想知道的。”

    伊丝兰查蒂在一张高背椅子上坐下,又拍了拍手。从城里走过来四个精灵,都带着乐器。有两个拿着樱桃木的竖琴,第三个拿着一副芦笛,第四个是唱歌的,她什么也没有拿。她马上唱起了一首轻快的歌。悠悠扬扬的歌声在大家的耳朵里回响。

    每三个字伊拉龙只听懂一个,但是他还是领会了大意,咧嘴一笑。歌里唱的是一头牡鹿的故事,它在池边喝不着水,一只喜鹊老是骚扰它。

    伊拉龙一面听着,一面望着四下里,目光落在一个在女王背后来回走动的一个小姑娘身上。当他举目再看的时候,他看到她的头发不是像许多精灵那样是银色的,而是因为上了年纪而雪白的,她的脸部全是皱纹,像个干瘪的苹果。她不是精灵,也不是矮人——伊拉龙觉得——也不是人类。她朝他微微一笑。他瞥见了她两排尖利的牙齿。

    歌唱完以后,乐器随即响起。伊拉龙看到有几十个精灵朝他走来,他们想要见见他——他感觉到,更重要的是——想要见见蓝儿。

    精灵们微微点头,用拇指和中指摸摸嘴唇,伊拉龙也照此办理,同时以古语反复互相问候。他们向伊拉龙提出了许多有关他的业绩的问题,但是他们主要是想跟蓝儿说话。

    起先,伊拉龙很愿意让蓝儿去说,这是第一个有人对跟她聊天感兴趣的地方。但是,他很快因为受到冷落而不大高兴,他已经养成了自己说别人听的习惯。他感到很后悔,咧嘴笑了笑。他吃惊地发现,自从加入沃顿国以来,他竟然如此在乎别人的注意力。他迫使自己放松下来,欣赏热烈的庆祝场面。

    过不多久,飘来了食物扑鼻的香味。精灵们端着盘子来了,里面放着各种美味佳肴,除了热烘烘的面包和一堆堆小而圆的蜜饼以外,菜肴完全用水果、蔬菜和浆果制成。浆果是无处不在的,什么东西里都放有浆果,从蓝莓汤,到悬钩子作料,到草莓果冻。一只碗里放着切成薄片的苹果,上面浇着糖浆,撒满了野草莓。旁边是一块用菠菜、百里香和小葡萄干做馅的蘑菇饼。

    这里面看不到肉,甚至看不到鱼或禽类。伊拉龙仍然感到迷惑不解。在卡沃荷或帝国的其他地方,肉类是地位和奢华的象征。你的金银越多,你就越是要用牛排和牛肉来招待客人。连小贵族也都要每顿吃肉。没有肉会表明他们囊中羞涩。然而,精灵族不赞成这种哲学,尽管他们显然十分富有,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魔法要什么就得到什么。

    精灵们劲头十足地冲到餐桌跟前,这令伊拉龙吃了一惊。大家很快各就各位:伊丝兰查蒂与渡鸦勃列登坐在上首;她的左边是达思德尔;阿丽娅和伊拉龙坐在她的右边;奥利克坐在他们对面;然后是所有别的精灵,包括纳里和利菲恩。餐桌的下首没有椅子,只有一只大垫子,那是为蓝儿留出的位子。

    宴会开始了,伊拉龙只听见大家谈笑风生。他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之中,已经失去了时间感,只听到笑声和听不懂的外国话。喝了菲尔尼夫酒以后,他觉得肚子里暖烘烘的。美妙的音乐在他的耳边轻轻响着,他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激动。那个孩子般的女人老是在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即使在吃东西的时候也是如此,这偶尔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在谈话的间歇,伊拉龙朝阿丽娅转过身去。她一直很少说话。他则一声不吭,只是盯着她看,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人。

    阿丽娅动了一下。“连阿吉哈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在杜维敦森林外面,我对谁也没有提起过我的身份。布鲁姆是知道的——他最初是在这儿遇到我的——但他应我的要求没有说出去。”

    伊拉龙不知道她是出于责任感在向他解释,还是因为她欺骗了他和蓝儿而在感到内疚。“布鲁姆有一次说,精灵们没有说出口的,往往比说出口的还要重要。”

    “他对我们很了解。”

    “不过,干吗这样?别人知道了有什么关系吗?”

    这一次,阿丽娅犹豫片刻。“离开埃勒斯梅拉以后,我不想再有人想起我的身份。这与我在沃顿国和矮人国的使命也似乎是不相干的。这跟我成为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毫无关系。”她朝女王瞥了一眼。

    “你本可以告诉蓝儿和我。”

    阿丽娅听出他说话的指责口气,似乎有点生气。“我没有理由认为,我跟伊丝兰查蒂的关系会使情况好一点,把这个情况告诉你也根本不会有什么区别。我的思想是我自己的思想,伊拉龙。”他听了她的话中之话脸红了:她干么要向他——一个十六岁的人类——吐露自己的秘密呢?她是外交家、公主、精灵,岁数比他的父亲和祖父还要大,不管他们是谁。

    (4)

    “至少,”他轻轻地说“你已经和你的母亲言归于好了。”

    她露出古怪的笑容。“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时候,勃列登从伊丝兰查蒂的肩膀上跳下来,神气活现地走到餐桌中央,向左向右晃了晃脑袋,模仿鞠躬的样子。他停在蓝儿面前,以嘶哑的嗓门咳了一声,然后呱呱地说:

    龙儿像一部推车,

    都有舌头。

    龙儿像一把酒壶,

    都有脖子。

    二者都能盛酒,

    但龙儿还会吃鹿!

    精灵们听了都一个个目瞪口呆,等着蓝儿的反应。蓝儿许久没有吭声,然后她放下馅饼抬起头,喷出一团烟雾罩住了勃列登。还吃小鸟呢。她说,一面把自己的意念投射出去,让大家都听到。勃列登蹒跚着往后退去,愤怒地呱呱直叫,拍动翅膀把烟雾驱散。精灵们终于哈哈大笑。

    “勃列登又在作歪诗,我表示道歉,”伊丝兰查蒂说“他说话老是没有分寸,尽管我们想要管住他的舌头。”

    接受道歉。蓝儿不动声色地说,接着继续吃她的馅饼。

    “这鸟是从哪儿弄来的?”伊拉龙问,一方面急于和阿丽娅恢复融洽的关系,另一方面也确实很感兴趣。

    “勃列登,”阿丽娅说“有一次救过我父亲的命。埃文达在跟巨人打仗,突然一个趔趄丢了宝剑。巨人还来不及出击,一只渡鸦朝他飞过去,叼出了他的眼乌珠。谁也不知道这鸟儿干吗要那样做,但埃文达趁机站稳身子,赢得了这次战役。我的父亲向来很大方,向渡鸦施了符咒以示感谢,愿他聪明长寿。然而,他没有想到这个魔法有两个影响:一是勃列登的羽毛失去了所有颜色,二是他获得了预言某些事件的本事。”

    “他能知道未来?”伊拉龙吃惊地问。

    “知道?不。但是,他也许能感觉到将要发生的事。无论如何,他总是以谜语来说话,大多数是有点儿胡说八道。反正你要记住,要是勃列登什么时候来到你的面前,对你说了什么话,如果既不是笑话,也不是双关语,那么,对他的话你就不能掉以轻心了。”

    饭吃完以后,伊丝兰查蒂立起身。大家也连忙照此办理。她说:“时间晚了,我累了,我要回房去了。蓝儿和伊拉龙,你们跟我走,我要带你们去今晚睡觉的地方。”女王向阿丽娅做了个手势,然后离开了餐桌。阿丽娅跟了上去。

    伊拉龙和蓝儿绕过餐桌,注意到那个孩子模样的女人在以一双狂野的眼睛看着他们,便在她的身边停下来。她外表的一切方面,从她的眼睛,到又粗又浓的毛发,到雪白的尖牙,勾起了伊拉龙的回忆。“你是猫人,对吗?”她眨眨眼睛,然后龇出牙齿,露出可怕的笑容“我在台姆和垡藤杜尔遇到过你的一个亲属。他叫索伦明。”

    她嘴巴咧得更大了。“没错儿。他可是好样的。人类都烦我,而他觉得和巫师安吉拉一块儿旅行很有劲儿。”接着,她把目光转向蓝儿,喉咙里发出一句猫叫似的赞扬声。

    你叫什么名字?蓝儿问。

    “名字在杜维敦森林中央是个强有力的东西,龙儿,是的,没错儿。不过精灵们有的管我叫‘守望者’,有的管我叫‘快爪’,有的管我叫‘梦幻舞手’,不过,你叫我茉德好了。”她把颈部坚硬的白毛一甩“你们还是跟上女王吧,年轻人,她不大喜欢傻瓜或掉队的人。”

    “我很高兴遇到你,茉德。”伊拉龙说。他鞠了个躬,蓝儿也微微点了点头。伊拉龙朝奥利克瞥了一眼,不知道那个矮人会被带到哪儿去过夜,然后拔腿去追伊丝兰查蒂。

    在她快到大树基部的时候,他们追上了她。树干上有一座精致的楼梯盘旋上升,一直通到一排由无数树枝吊在树冠上的圆形小屋。

    伊丝兰查蒂抬起漂亮的胳膊,指了指高处的房子。“你得飞上去,蓝儿。长出楼梯时没有考虑到龙的需要。”接着,她对伊拉龙说:“这儿是龙骑士的首领在埃勒斯梅拉逗留期间住的地方。你是那个称号的合法继承人,现在,我就把它给你住了这是你继承的遗产。”伊拉龙还来不及表示感谢,女王已经带着阿丽娅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阿丽娅久久地凝视他,最后,消失在这个城市的密林深处。

    我们去看看他们给我们提供了什么样的房间,好吗?蓝儿问道。她一跃飞到空中,绕着大树兜了个小圈子,平衡在一个翅膀尖上,与地面成垂直的姿势。

    伊拉龙踏上第一级台阶,发现伊丝兰查蒂说得不错,楼梯是长在树上的。他脚下的树皮已经有许多精灵走过,因此显得非常平整,但它仍是树干的组成部分,他身边纵横交错的扶手和在他右手里滑动的栏杆也是一样。

    在设计过程中,只考虑了精灵的力气,因此这座楼梯比伊拉龙通常爬的楼梯要陡。过不多久,他的腿肚子和大腿开始发酸。他爬过地板上的一扇活动门,终于到达顶部,这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他不得不两手扶住膝盖,弯下身去吁吁喘气。等回过气来以后,他直起身子打量着四下里。

    他站在一个圆形的前厅里,中央的垫座上有一尊雕刻:两只苍白的手和两条相互交叉而又不相接触的前臂。前厅有三扇纱门:一扇通向一间简朴的餐厅,里面最多能坐十个人;一扇通向一个小房间,地面上有个空空的凹坑,伊拉龙想不出这有什么明显的用处;最后一扇门通向一个卧室,俯瞰并面朝茫茫无边的杜维敦森林。

    (5)

    伊拉龙从天花板的钩子上取下一盏灯笼,走进了卧室。外墙上有个泪珠状的大窟窿,一条龙完全进得来。屋里有一张床,从放置的角度来看,仰躺在床里望得见天空和月亮;一个用灰色的木材做成的壁炉台,他摸了摸,给人一种钢铁般又坚硬又冰冷的感觉,仿佛那个木头被挤压到了无与伦比的密度;一个圆槽,嵌在地板里面,边缘不高,里面垫着柔软的毯子,蓝儿可以在里面睡觉。

    伊拉龙正看着,蓝儿已经飞了下来,落在窟窿边上,她的鳞片像一簇蓝蓝的星星那样闪闪发亮。她的身后,落日的余辉掠过森林,把崇山峻岭抹上了一层琥珀般的颜色,使得漫山遍野的松针像烧红的铁那样发出红光,随着阴影直达紫色的地平线。从他们的高度看去,这个城市犹如一个巨大的天篷上的无数窟窿,惊涛骇浪的大海里的宁静小岛。他们现在看到了埃勒斯梅拉的真正范围:它向西和向北伸展数英里。

    如果这就是维瑞尔通常的生活方式,我更加敬重龙骑士了,伊拉龙说,这比我想象的要简朴得多。只要风轻轻一吹,整个建筑物就会微微晃动。

    蓝儿嗅嗅她的毯子。我们还没有看见威洛恩加呢。她提醒说,虽然他觉得她同意他的看法。

    在关上通向卧室的纱门的时候,伊拉龙在角落里看到了他起先没有注意到的东西:有个螺旋形的楼梯弯弯曲曲地伸向一个乌黑的木头烟囱。他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一级一级爬上去,走了大约二十英尺以后,他来到一间书斋,里面有一张写字桌——桌上鹅毛笔、墨水和纸应有尽有,就是没有羊皮纸——以及一个龙可以睡觉的地方。那边的墙上也有个窟窿,龙可以飞进来。

    蓝儿,快来这儿看呀。

    怎么进来?她问。

    从外面。她爬出卧室,从外面进入书斋,一层层的树皮在她的爪子底下碎裂,伊拉龙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满意吗?他见她进来就问。蓝儿用蓝眼睛朝他扫视一下,接着细细察看墙壁和家具。

    这几个房间都是向外敞开的,她说,我不知道你该怎么保暖?

    我不知道。伊拉龙打量着窟窿周围的墙壁,用手摸了摸精灵们用歌声从树上唱出来的抽象图案。他摸到一道镶嵌在树皮里的凸起直线就停住了手。他拉了一下,墙里张开一块半透明的薄布。他把它拉过窟窿,发现有另一条槽可以固定布的卷边。布一拉上,空气马上停止流动,屋里温度明显升高。这就是你问题的答案。他说。他一松手,那布又前后甩动,盘绕回去。

    他们回到卧室。伊拉龙打开行李,蓝儿则蜷缩着躺在平台上面。他小心翼翼地放好盾牌、护腕、护胫、护帽和头盔,然后脱掉上衣,又脱去皮背的衬甲。他光了胸在床上坐着,琢磨着油光光的连环套,发觉跟蓝儿的鳞片十分相似。

    我们成功了。他沉思着说。

    这是一次漫长的旅行不过,没错儿,我们成功了。我们很走运,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不测。

    他点了点头。现在,我们要搞清楚,这是不是划算。有时候,我在想,花这个时间来帮助沃顿国是不是更好一些。

    伊拉龙!你知道,我们需要接受进一步培训。布鲁姆会这么希望的。而且,走这么远的路来看看埃勒斯梅拉和伊丝兰查蒂肯定是划算的。

    也许。最后,他问,你对这一切怎么看?

    蓝儿微微张开两颚,露出了牙齿。我不知道。精灵们的秘密比布鲁姆还要多。他们能用魔法办到我认为永远不可能办到的事。我不知道他们用什么办法让树长成这种形状,也不知道伊丝兰查蒂是怎么招来那些鲜花的。我压根儿不知道。

    伊拉龙松了口气,感到迷惑不解的不光是他一个人。那么阿丽娅呢?

    阿丽娅怎么样?

    你已经知道她的真面目。

    她没有变化,只是你对她的看法发生了发化。蓝儿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听上去像是几块石头在互相磨擦一样。她把脑袋往两条前腿上一靠。

    此刻,天空中已经繁星点点,猫头鹰的叫声掠过埃勒斯梅拉。人们已经入睡,整个世界悄无声息,一片宁静。

    伊拉龙从天鹅绒毯子底下爬过去,伸出手想要关掉灯笼,接着停住了,他的手离开关还有一英寸远。如今他来到了精灵国的都城,身处一百多英尺高的上空,躺在过去维瑞尔睡的床上。

    想到这一点,他真有点承受不了。

    他一骨碌直起身,一手抓住灯笼,一手握着萨若克,爬上了蓝儿睡的平台,依偎在她暖烘烘的身边。这倒让蓝儿吃了一惊。她哼了一声,把一个软绵绵的翅膀盖在他的身上。他熄灭了灯笼,闭上了眼睛。

    他们俩一起睡在埃勒斯梅拉,睡了很久,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