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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找情人
见我不找情人,同志们一向意见很大。你肖某人那些号称小说的玩意儿出版了不少,大小也算个作家,竟日日青灯黄卷,著书作文,却无伊人相伴,红袖添香,同情是值得同情,却也叫人不怎么好理解。别以为你肖作家的小说被出版人随处散布,流毒匪浅,却至今与诺见尔奖无缘,甚至连茅盾奖鲁迅奖之类都没有份,主要原因和次要原因就是没有情人。同志们于是纷纷建言献策,劝我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赶快抓住青春尾巴,找上那么几个。不为别的,至少为繁荣中国文学事业,也应该补上这么关键的一课。
听着这些语重心长的谆谆教诲,我也觉得自己太不争气,很对不起同志们的。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跟同志们过不去,假充正经,装成不吃腥的猫。世上的猫早不吃老鼠了,可腥还是要吃的,不吃白不吃。况且我又不是外星人,也是地球上有血有肉的四尺八男儿。吾身一米六,不比武大郎矮,也跟武松他哥一个等级,算不上七尺男儿。我也常反省自己,都二十一世纪了,大家见面都改问染了么,已不大像过去样再问吃了么,你肖作家还如此落伍,不染上一染,不是虚伪,也是有病。可不是么,布不染,颜色单调乏味,人不染,生活缺少色彩,不够丰富,思维定然受局限,难担作家大任。
思前想后,痛定思痛,我决心还是按照同志们的指示精神,紧跟时代潮流,也去外面找找情人,美美地染上一把。
情人自然是个好东西,就像刀郎唱的那样,有火火的嘴唇,有淡淡的体温,跟玫瑰和百合一样,让人销魂。可情人也是人,是人就有人的需求,至少衣食住行几样少不了。情人献给你无价之情和美好青春,总不好意思还叫人家自带装备出场。战士要上前线,还得由政府提供装备呢。装备绝对不能太差,否则情人不性感,上不了档次不说,也对不起这个绵绵情字。地摊货自然出不了手,得盯住高档专卖店或豪华大超市,那里销金售银,任你挑选。吃吃喝喝也重要。农村请人帮工,工钱多少不论,好饭好菜是少不了的,叫做帮工不帮饭。情人也一样,人家乖乖送上香喷喷的玉体,还要从娘家带干粮过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偏偏咱们的食文化发达,吃喝方面的讲究格外多。看着人家吃香喝辣,却让情人嚼糠咽菜,看你怎么过意得去。别说餐餐满汉全席,南北大菜,隔三岔五光顾光顾高级酒楼,来几道稍稍有些名气的菜肴,诸如基围虾,香辣蟹,红闷甲鱼,清蒸鲜鲈,葱烧梅花海参,再佐以茅台或五粮液、人头马,还是有这个必要的。有了锦衣玉食,还得有个好去处。趁母夜叉回娘家之际,悄悄带着情人往家里跑,一次两次可以,多几次难免露馅,母夜叉恐怕要跟你拼老命。也不能常住廉价宾馆,不干不净,影响情调不说,万一碰上扫黄打非运动,被派出所逮住,够你出保密费的。怎么说也得在富人区购套两百平米的大房子,装修得豪华气派,布置得温馨浪漫,让情人住得安心,有足够的情绪侍候你。最好是在远离市区的风景名胜区修栋别墅,山青水秀,鸟语花香,仿佛人间仙境。门口有武功高强的保安,里面有能干贤慧的保姆,幽会时既安全又舒服。居华屋,住别墅,出行的香车宝马也得事先备好,总不能骑辆破自行车,开部农用拖拉机,往富人区或风景名胜区跑。那不仅大刹风景,交警和保安那里恐怕也通不过。得弄部像样的轿车,不是宝马奔驰,也得凌志别克,自己气派,也好讨得情人欢心。还可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揽着情人软腰,周游列国,阅尽人间春色,顺便为旅游事业做份贡献。
可问题马上来了。凡此种种,都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得拿足额票子去兑换。票子少了还不行,没有数百上千万,绝对对付不了。想吾肖作家每月千来块的薪水,一年下来才万多块,不吃不喝,也得活上八九百岁,才凑得拢这个数。我能活到八九百岁,情人能等我八九百年吗?对此我一直没有太大把握。就是情人能等这么久,我老人家也能活到这个份上,恐怕到时也没了工作能力,情人再可爱也啃不动了。
就在我心灰意冷,预感今生与情人无缘,快死了找情人的心思时,同志们又提醒我,没有大把票子,能夺个印把子在手里,也同样能赢得美人归。钱可通吃,权可通天,有些时候印把子甚至比票子更加管用。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眼前一亮,又来了精神。这世上怕就怕印把子到不了手上,印把子到手,大权在握,什么人间奇迹都能创造出来。何况以权谋情人,算不上什么奇迹,本是小菜一碟。还不会犯禁违法,至今还没见因谋情人而被逮住的,碰巧事大捂不住,又有女人现身,也只轻言细语附带一句有生活作风问题之类,不会往深里追究。权可通天,自然也就可通向情人的石榴裙。情人单位不好,一个条子给她换个好单位就是。有好单位,位置不理想,一个电话给她调个理想位置即可。位置也算理想,级别不够高,一声招呼将她送到高处便完事。除了情人本人,情人的弟妹要办个什么公司,情人的爹妈要批个什么经费,情人的七姑八姨要拿个什么手续,也都是你一句话的事。至于八小时之外情人想有所作为,要开个茶楼,办个酒店,弄个洗浴中心,你连话都不用发,只要亲自前去转上两圈,别人就会主动上门消费,拿着大把大把的公款往里扔,让你的情人赚个盆满钵满。也许你的情人胃口大,觉得这么小打小闹不过瘾,要搞大动作,你也完全可以玩活手中大权,给她批大项目,包大工程。数十亿上百亿的亚运项目奥运工程不容易到手,数千万过亿元的房地产立交桥高速路或这开发区那贸易区,应该不在话下。有这么大的能耐,情人要什么你给什么,她还不爱你一万年!恐怕爱你的还不只一两个三五个,好多风情万种的靓妹美眉都会不请自来,挤破你那豪华别墅的铁门,等着你的宠幸,叫你手忙脚乱,难以应付。不过也不用担心,你可引入优胜劣汰机制,让她们竞争上岗。
看到了吧,有了印把子,还用担心没有情人投怀送抱吗?这个道理当然不深奥,我智商虽低,却勉强还能理解。可我又到哪里去弄这个印把子呢?我每天待在电脑旁敲字不止,电脑又不是下蛋的母鸡,下不了印把子。最多到文联去转上一圈,来回路上也从没发现有印把子可拣。当然可以找组织上争取,只是僧多粥少,哪个位置都有人占着,组织上也有组织上的难处,我脸皮薄,不好意思去给组织上添乱。看来叫我以权谋情人,也无异于海市蜃楼,远远看得见,近了够不着,只能枉费心机。
同志们又开导我,世界之大,有的情人得花大钱,使大权,也有无需钱权二字,即可上手的。有时不仅不需钱权,情人还会倒过来给你好处。这话我也相信,要不然世上就没有软饭可吃了。可软饭也不是谁想吃就吃得消的。有句话说,男人吃软饭,全靠硬功夫。我肖某人武功尽废,缺乏的就是硬功夫。就是有硬功夫,我这虾躬背,罗圈腿,三角眼,扫帚眉,朝天鼻,暴牙嘴,脑袋无形无状像地雷,谁见着都做恶梦,哪还会有免费情人敢往前面靠?同志们见我如此自怨自艾,自暴自弃,担心哪天我想不开,躲在家里自裁自杀自尽了,还没人去派出所报案,特意将我家里的刀剪绳子和农药瓶子全收藏起来,不让我有任何自取灭亡的手段。还安慰我不必太过自卑,说我没有外才,多少还有些内才嘛,那十多部还有人乐意掏钱购买的小说就是明证。要知道当年的柳永也没人听说他貌比潘安,却因有些内才,出口成章,词艳曲丽,便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软饭吃得津津有味。不仅活着时天天偎红倚翠,死后情人们还出资给他备寿衣,购棺材,送他上西天,可喟做鬼都风流。柳永是婉约词宗,我哪敢与他老人家攀比?凭我这点小才,去出版社骗几个小版税还行,巴望着美眉赏我软饭,甚至哪天死有余辜,送寿衣和棺材给我,那完全是痴心妄想,自作多情。看来我还是断了吃软饭的念想,今生今世别做风流美梦了。
说是别做风流美梦,其实身为男人,又有谁六根清静,从不做非份之想?我也毫不例外,贼胆是小了点,贼心还是存在的。没大钱大权赢回情人,熬不住的时候,也会悄悄意淫一番。反正世上只有强奸罪,没有意淫罪,就如时代在进步,只有诽谤罪,腹诽罪不再行得通。换言之,意淫不犯法,怎么意淫都没谁管得了你。只是意淫到底解决不了实际问题,还是活生生的情人来得实惠。何况在市场社会里,什么货都有三六九等,身价太高的情人沾不上边,价位不高的小姐还是好找的,犯得着老躲着意淫吗?这个思路倒是不错,让我豁然开朗了。君不见发廊妹和按摩小姐随处都有,也算便宜,偶尔消费几回,应该还有这个经济实力。坊间就流行说:陪老婆没味,沾姨妹有愧,找情人太贵,傍富婆好累,只有小姐好消费,一百两百来一回。我不禁怦然心动,跃跃欲试起来。看来世上还是小姐好,不像大款枕边情人,得大投入;不像权臣怀里情妹,得用手中大权为她办大事;也不像才子身旁佳人,得挖空心思,搅尽脑汁,为她填词作赋,咏风弄月,要死好多脑细胞。这小姐一百两百就可打发,还能免去意淫之苦,又何乐而不为呢?怪不得有人总结经验,说男人不嫖娼,活得太窝囊;女人不卖淫,活着没精神。嫖字女加票,票还不是大票,小票即可。正好单位发了两百元防寒费,我没再像以往样,乖乖交给家里的财政大臣,偷偷塞进办公桌抽屉里,等着哪天去发廊或按摩院物色个漂亮妹妹,美美地潇洒一把。谁知这天揣上抽屉里的钱,正准备实施蓄谋已久的行动方案时,我忽然又迈不开步子了。原来电杆上的性病广告引起我的注意,让我莫名地联想起媒体上的性病报道,心里不免忐忑起来。偏偏报童又塞张报纸给我,刚付完钱,低下头,就有篇文章扑入眼帘,说是如今连公务员都已成为性病传播者。我本来就是没出息的怕死鬼,生怕一失身成千古恨,这下更是没了勇气,只得垂头丧气跑回家,将两百元防寒费上交给了老婆大人。
钱上交了,也就没法再去潇洒了,却一直为这未遂的夙愿耿耿于怀,无以释然。有天终于憋不住,把当时激烈的思想斗争过程说给了最要好的朋友。朋友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我鼻子骂道,你真是贼大胆小,电杆上的广告和媒体上的报道就将你吓成这个鸟样。还透露说,现在卫生防疫部门实行人性化管理,那些场合都免费发放有安全套,你要去潇洒,保你万无一失,安全得很。我还是持怀疑态度,说安全套就绝对安全吗?我当即打开手机,给朋友念了熟人刚发的小段子:天下三难,登天求人找处女;世上三险,江湖人心艾滋病;人间三薄,纸张人情安全套。
朋友顿时无话可说。
我也无话可说。只在肚里暗暗嘀咕,这辈子真是倒霉到了家,不仅与情人无缘,想不到与小姐也无缘。没有情人也就罢了,连小姐都不敢沾,这辈子写一流作品做一流作家的伟大理想,肯定要落空了。(本文选自领导也是人一书,作者:肖仁福。群言出版社2009年3月出版)
女人难
做人难,做女人更难。这已是老生常谈了。老生常谈,新生也常谈,常谈常新。
女人确有女人的难。女为悦己者容,不悦己者也容。你越在乎她,她越得意,越得意越要打扮,以吸引你的眼球。你不在乎她,她也要打扮,打扮给自己看,顾影自怜,自作多情,自鸣得意。女人相信脂粉和衣服,远甚于相信自己。丑女在妆扮,越妆扮越丑,丑态毕露,丑态百出。美女在妆扮,将黛眉描成蚯蚓,将凤眼画成猫眼,将红唇涂成紫唇,将桃腮抹成猪肝,弄巧成拙,天生丽质大打折扣。
丑女最不能忘记的是自己的丑。丑女因丑生恨。恨不该小的眼睛太小,恨不该大的嘴巴太大,恨不该高的颧骨太高,恨不该低的鼻子太低。恨皱纹怎么不长在头发里,恨色素怎么不生在脚底下,恨嘴唇怎么短了几寸,不能包容尖厉的暴牙。最可恨的还是镜子生产厂家,科技这么发达了,还生产不出符合质量的镜子。
美女最不能忘记的也是自己的美。美女因美生恨。恨世道不公,美貌没给自己带来金山银山,还不如相貌平平的女人幸运。恨潘安出生于古时,贝克汉姆是英国人,只能嫁个窝囊丈夫,鲜花插在牛粪上。恨臭男人眼睛带色,居心不良。恨小伙子视力欠佳,麻木不仁。恨导演瞎了眼睛,只选章子怡做女主角。恨导演选中自己,先上床后上镜。恨岁月无情,鲜亮容颜也有褪色的一天。恨人生短暂,美人迟暮会有时。最可恨的还是美容专店里的护肤品,广告说得神乎其神,却什么都护不住。
女人矮不得,矮女人不起眼,没有回头率。只好穿高跟和超高跟鞋子,将自己垫高几寸,又双脚受罪,还容易崴脚栽跟斗。女人高不得,高女人高不可攀,让男人自卑,追求者稀少。高女人老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穿高跟鞋。穿高跟鞋像头长颈鹿,菜农菜园里丢了菜会来找麻烦。不穿高跟鞋,胸不挺,腰不曲,臀不翘,又不性感。
女人不可胖。胖女人怕进服装店,里面没有一件衣服是给胖女人准备的。不可忍受的是女店员的目光,带着尖刺,可以把你扎成蜂窝煤。胖女人不敢上电子秤,电子声音太不客气,老提示一次只能秤一个人。女人不可瘦。瘦女人有骨感,骨感太强,会让同床共枕的男人做恶梦,以为身边躺着一具汉朝古尸。瘦女人眼尖如魔,嘴尖如鹰,十指如柴,指甲如签,一个个都是从聊斋里面跑出来的。瘦女人如果是房子,这房子只竖着钢筋,没有砌砖墙,也没有糊水泥,住在里面会冷得瑟瑟发抖。
全世界媒体都在打丰乳广告,说女人挺好,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女人乳丰胸大也不轻松。胸大负荷大,不难想象,整天胸前吊着两只大布袋,是件多么费劲的事。胸大女人挺着胸,人会往后倒,进一步退两步。收住胸,又趔趔趄趄,老往前栽,走在街上,容易造成追尾事件。女人胸小伤心。胸小不算女人,最多只能算半截女人,另半截已同化为男性。女人也就特别在乎自己的胸罩。从前女人胸大,胸罩不叫胸罩,叫奶罩。后胸变小,知趣地改叫乳罩。如今越发小而平,连叫乳罩的底气都没有了,只好叫胸罩。胸小女人最难找的是胸罩。胸罩太薄等于无,太厚又怕捂出痱子。只是胸罩再不好找,总能找出勉强适合自己的,最不好找的还是工作。尤其是女大学生,胸太小,找工作时用人单位不容易看得上,只好一旁嫉妒胸大女生。到底北大人大,不如胸大。
丑女美女,矮女高女,胖女瘦女,胸大女胸小女,都提着大钱,争先恐后往美容院跑,让人往脸上涂抹掺着硫酸的换肤液,在眼睛鼻子嘴巴上划刀,朝胸脯屁股皮下塞杂物,甚至把双腿敲断,再接上钢筋。结果世界并没变得美丽,只有法庭上多了一批冤案,促进了法制建设;医院病床上多了不少病人,促进了医疗事业。
跟男人一样,女人长着两只耳朵一张嘴巴。耳朵是用来听话的,男人听人说话,左耳进,右耳出。女人听人说话,两只耳朵进,全从口里出。且比原话好听百倍,生动千倍,煽情万倍,因已被女人舌头进行二度创作,做了精加工。女人巧舌如簧,可以把黑说白,把圆说方,可以把稻草说成金条,把天使说成恶魔。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两台戏。两个女人在一起说话,往往你敲你的锣,我打我的鼓,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你不听我的,我也不听你的,话题毫不搭界,彼此间没有任何逻辑关系。甚至两人同时一起在说,像趴在塘边的蛤蟆,比赛谁的嗓门更大,语速更快,恐怖效果更显著。
原来女人说话,根本就不是要表达什么,只为磨牙运舌。再懒的女人,舌头也是勤快的。不勤不行,女人以舌为刀,最担心的是舌刀磨少了生锈。舌刀生了锈,女人就会失去应有的战斗力。女人战斗力太强,成天舞着舌刀,砍砍杀杀,不知砍出多少是非,杀出多少恩怨,多少无辜者成为刀下鬼,死无葬身之地。怪不得有人说,女人口大舌长,男人家败人亡。西谚也说,通向地狱的大路,是用女人舌尖砌成的。
女人战斗力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男人再有本领,也是没法战胜女人的。男人舌头没女人尖厉,骂不过女人。男人力气比女人大,可好男不跟女斗,还没动手,男人就已是输家。要战胜女人还得女人出面,女人懂得女人的弱项是什么。女人战胜女人的办法简单,就是拿女人的长相和年龄说事。如果指着女人鼻子,说你撂开裙子撒泡尿照照,看世上还有谁比你这个丑八怪更难看;或故意夸大对方年龄,三十岁说成四十岁,四十岁说成六十岁,明明她儿子才读小说,就尊称她为奶奶,这女人不跳楼,也会找瓶巨毒农药喝下。
斗红眼的女人走到一起,除挥舞舌刀比武对杀,不会干别的事情。女人与女人也就少有真正谈得来的。贫女与贫女,贫女与富女,可以相交;民女与民女,民女与官女,亦可以相交;丑女与丑女,丑女与美女,有时也能走到一处;富女与富女,官女与官女,美女与美女,永远只能做敌人,不能做朋友。
女人都是完美主义者。女人要购物,可以把全城的商店都跑遍,最后拖着疲惫的身子空手回家。女人不见得喜欢自己的生命,却视衣服如命,遗憾的是永远没法找到最合适自己的那件,商家生产的每一件衣服都只适合别的女人。偶尔看上一件,数百上千元甚至数千元的价格,女人可以不喊价,眼睛不眨一下,掏钱取衣。到了菜市场,要买三毛钱一斤的小菜,却会跟小贩吹上半天价,临走还要顺手牵羊摸走一把。便宜的东西不在意,拿回家的菜不见得会吃,直到烂在冰箱里,再扬手扔掉。
比衣服更难选的是男人。都说女人是男人身上的衣服,其实在女人眼里,男人才是衣服。女人总是用选衣服的眼光选男人,恨不得把天下的男人都挂到衣架上,任自己一遍遍选个够,试过够。天下女人都是试婚主义者,没试过的男人不知底细,放心不下。试过的男人往往不如意,又甩不掉,只好勉强收容在家。只是男人跟衣服不完全相同,女人选衣服,衣服不选女人,女人选男人,男人也选女人,女人看中的男人,不见得看得中女人。女人有可能选中相对满意的衣服,却绝无可能选中稍稍满意的男人。
这当然怪不得女人,只怪男人不争气。女人心目中的男人,得有权有势,有金有银,还得有才有貌,有情有义。男人要有底气豪气英雄气,说话不能带娘娘腔,可到了自家女人面前,却得轻言细语,和风拂柳,不该粗门大嗓。男人要有骨气硬气浩然正气,宁肯站着死,不能躺着生,回到家里却要钻得床脚,做得床头柜(跪)。
女人老幻想,男人得一辈子对自己忠诚不二。在外是个冷血动物,再漂亮的女人都视如骷髅,或干脆视而不见,根本不会动其心,夺其志,掠其身。在家是个知心爱人,你就是再老再丑,也视之为永不凋谢的红玫瑰,还要一刻不停地对着红玫瑰说痴心话,念抒情诗,海枯石烂,地老天荒,永不变心。最好足不出户,永远待在女人视线范围之内,跟女人一起拖地板,做饭菜,带孩子,洗尿片,确保不出任何危情险情。要出门也只能做一件事,就是到银行里去取钱,取好钱急忙往家里赶,把大把现钞拱手送到女人手上。
照女人的意愿,男人不仅要有富有的老子,英俊的脸子,威猛的身子,聪明的脑子,显赫的位子,豪华的房子,高档的车子,用不完的银子,还要有足够的精子。精子不够不是真正的男人,会被女人瞧不起;精子太够又让女人不安,怀疑你肥水落往别人田。男人最好每次空枪出门,回家时又装满子弹,变得雄纠纠气昂昂,金枪不倒。
这么完美的男人,女人又到哪里去找呢?只好怪自己生不逢时,怪世间好男人死光死绝,一个不留。还怪上帝缺心眼,一怒之下,跑去质问他老人家,为什么不造个理想男人出来。上帝一脸无奈,只好表态,女人若能造个理想男人出来,他乖乖让出上帝位置,女人自己去做上帝好了。
没有理想男人,女人还是要嫁人。女人不嫁人,对不起父母。女人嫁人,对不起自己。普通女人喜官人,爱富人,思念初恋情人,到头来嫁的却是贫困无能贱男人。美丽女人喜少年,爱壮男,思念白马王子,嫁的则是老气横秋的所谓成功男人,也顾不得这些男人大都是二手男人,早已被其他女人消费过。
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鸡狗男人都能接受,却奇怪鸡狗男人竟为母鸡母狗所生。母鸡母狗又不识相,老守在鸡狗男人旁边,女人恨不得赶其出门,自己独占鸡窝狗舍。轮到自己媳妇熬成婆,己出鸡儿狗崽长大成婚,转眼又忘记自己是做过儿媳来的,对进门的女人看不惯,横挑鼻子竖挑眼。鸡婆狗媳之间的大战也就天天上演,你啄我,我咬你,倒是一旁那个男人鸡狗不如,也没工夫计较。
人字左撇右捺。男左女右,左撇是男,右捺是女。这是说,男人离不开女人,女人也离不开男人,谁离了谁,都不是人。离开女人,男人活不下去。离开男人,女人活不上去。官场也好,商场也罢,职场也不例外,女人能上到高处,谁能离开男人?还不只一个两个男人,是一批男人,甚至一大批男人。成功男人后面站着一个女人,成功女人后面站着一群男人。反之亦然,失败男人后面站着多个女人,失败女人后面站着一个男人。
偏偏女人成功不得。男人当了官,女人会到处炫耀,言必称官夫。女人当了官,男人最忌说官妻,谁犯忌,就揍谁。官女人自己也不自在,走在外面,怕人家怀疑自己的官帽来得不正当。回到家里,怕损害男人自尊心,说句话要先斟酌半天,生怕得罪男人。就是不说话,也可能触着男人痛处。官女人经多了场面,见多了官场中气宇轩昂的男官人,阅人的眼光会跟过去有所不同。在官女人眼里,自己男人不可能再像过去那么伟岸,已变得萎萎琐琐;不可能再像过去那么豪爽,已变得小里小气;不可能再像过去那么幽默,已变得索然无趣。官女人还会羡慕其他女人,其他女人的男人级别高能力强,远胜于女人,自己男人无论级别还是能力,怎么样样不如自己呢?
女人硬要当官,也只可当小官,不可做大官。男人高处不胜寒,女人高处不胜烦。女人为情而生,高处没有情,只有理性和逻辑,只有阴谋和阳谋,只有权变和争斗。要高也不能高到皇帝一级。男皇后宫佳丽三千,女皇后宫养三百面首,看会是个什么样子。皇帝还面临选择接班人的难题。男皇还好,刘皇选刘儿,李皇选李儿,不管烂杏歪枣,只要为己所出就行。女皇选自己儿子,皇位会落入外姓;选自家同姓,又非己所出。武则天君临天下,皇帝做得有声有色,最后却不知选谁做皇太子为好。选武家侄儿,不是自己亲生;选自生儿子,又不姓武;选自己女儿,女儿退位后的接班人不仅不姓武,跟李家也再没关系。武皇最后还是选了自己儿子,将皇位重新交还李家,同时不得不下旨废掉自己女皇身份,仍称皇后,死后好进李家宗庙。
女人当不得官,也当不得老板。老板都得用秘书。男老板用女秘书,女秘书是女秘书,好用多用些时候,不好用换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是女秘书成为老板娘,男老板还是男老板。女老板用男秘书,用出感情,男秘书可能反过来成为男老板,将你女老板降格为老板娘。弄不好连老板娘都做不成,只能成为弃妇,眼睁睁看着男老板频繁更换漂亮女秘书。
女人发不得财。女人赚钱容易,花钱难。女人赚钱后,最头疼的是不知这钱该留给自己花,还是交给男人花。女人是烧钱的机器,却天生是烧男人的钱的,自己烧自己的钱,烧起来没劲。若倒过来拿钱给男人烧,更加不好想,想也想不通。事实是有出息的男人,不用花女人的钱,没出息的男人,女人看着就不顺眼,给他钱花,钱不难受,自己难受。没出息的男人若是只男花瓶,你给他钱,他再拿你的钱去供别的女人,看你气不气。
男人发了财,一买地购房,二养小生儿,三回老家修坟头。女人发了财,也可买地购房,也可养小白脸,生儿修坟却多少有些麻烦。跟原配没必要生,一般已生过。跟小白脸生,将来小白脸认不认儿都不好说。再者发财女人一般已是半老徐娘,做高龄产妇危险性大。修坟头更没意思,修丈夫祖宗坟头,你跟他不同姓不同宗,你是狗咬耗子;修娘家坟头,你的名字连坟头墓碑都上不了,你是吃饱撑的。
女人养活自己的方式多,有的靠丈夫养活,有的靠别人养活,有的靠自己养活。自己如何养活自己?或用大脑,或用双手,或用下半身,去吃青春饭。吃惯青春饭的女人,等到下半身养不活自己的时候,叫她用脑袋和双手养活自己,已是难上加难,因为脑袋和双手早已退化。青春短暂,青春一去不复返,幸福一去也不会再回来。
有道是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问题是女人变坏后,不仅有钱,还会有一身的病。女人赚了钱,拿钱回家修高楼大厦,让人羡慕一时。若干年后,王谢堂前旧时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那楼那厦里住的已是别人,原来的女主人早将其变买换钱,将钱统统送给了医院。这是没法子的事,坏女人变坏赚钱,赚钱后就得花钱医治变坏的身体,最后钱尽命完,竹篮打水一场空。
女人变坏得有资本,这资本就是她的青春,不然也吃不上青春饭。青春说白了就是姿色。男人以财为权,女人以色为权。男人无财,女人无色,就没有人权,做不起人。没有人权,也就没有人格,最后连人样都没有,生不如死。可男人有巨财,女人有美色,是福也是祸。道理太简单,巨财招小人惦记,美色不仅小人惦记,君子也垂涎三尺。美色于前,小人君子都不肯放过,世上也就难有宁日。
怪不得有人要说,美色引盗甚于黄金。财不露阜,黄金还可藏起来,不为人知。无钱人装阔,有钱人装穷,谁都装得来。美色却是无遮无拦,专门取悦于人的。丑装不了美,美更不会装丑。樱桃长得美丽,绝不会自熟自落,早有人守候在树下,滴着大把口水,争采抢摘。美女红颜又远比樱桃红颜更诱人,红颜薄命,也就在所难免。
说来说去,女人逃不过去的,还是一个难字。(本文选自领导也是人一书,作者:肖仁福。群言出版社2009年3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