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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六果然喝酒了,脸红得像一只刚从热锅里捞出来的酱猪头。几个月没见,这小子越发胖了,走起路来像一头怀着身孕的狗熊。大光眼尖,老远就看见了正在大观园门口来回踱步的马六:“宽哥,是六子,咱们直接过去见他?”
“别急,”我把大光拉到一个墙根下面,盯着四周看了许久,没有什么异常“把他叫过来。”
“六子!”大光是个急性子,没挪步先喊上了“我操你娘的,你在那里瞎晃荡什么?”
“好嘛!仇人来啦,”马六眯缝着眼看了大光一会儿,咧开大嘴笑了“自投罗网!哈哈哈。”
“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仇人了?”大光当胸拍了他一巴掌。
“别闹,宽哥呢?”马六摸着胸口四处打量“不会是怕我揍他,不敢来了吧?”
我从墙角闪出来,哈哈一笑:“你是个妖精?我凭什么不敢来?怕你吃了我不成。”
马六就地错两下脚,踉踉跄跄地冲我扑了过来:“哇呀呀,贼将,拿命来!”
我往旁边一闪,马六一下子扑到了一个过路的女孩身上。女孩冷不丁被人抱了一下,很是恼火,圆睁双眼,骂了一句什么,马六不让了,非让人家说清楚刚才她骂了什么不可。那个女孩也不含糊,横着脖子又骂了几声,我这才听清楚,她在说马六他妈是个神经病,养了一个膘子出来。马六火了,抱着那个女孩举过了头顶,看那意思是想把人家摔到地上。女孩吓得哇啦哇啦直叫唤,引得路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马六更来劲了,举着女孩,像链球运动员那样马不停蹄地转起了圈儿。我怕出事儿,一把抱住了陀螺般转着的马六,把那个女孩接下来,刚想对人家解释几句,脸上就猛然一疼,抬眼一看,那个女孩撒腿钻进了人缝。没来由地挨了一巴掌,我的心懊丧极了,拉着马六就走:“你可真不仗义,找个女人来给你报仇。”
马六也笑了:“哈哈,好玩儿啊,一踏上济南的土地先吃了一记铁砂掌。”
我没兴趣跟他闹玩儿,急急问道:“郑奎呢?”
马六冲天打了一个酒嗝:“刚才我跟他通过电话,他‘窝’在那里等你呢。别急,先给你接个风。”
我哪有那心思?猛推了他一把:“见了大奎再说,走!”
马六往前趔趄了几步,回身问我:“宽哥带着电话没有?”
见我摸出了大哥大,马六突然拍了一下脑门:“我这脑子啊奎哥不让你的电话里有他的号码。”
我收起电话,转身往旁边的一个电话亭走去,马六在后面念叨了一串号码。看来这是郑奎的新大哥大号码了,我想记下来,立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能大意,这个号码很快就会被警察掌握的我木着脑袋拨通了这串号码。对方嘟嘟响了好几分钟,没人接。我的心咯噔一下,怎么回事儿?他为什么不接电话?我把话筒递给马六,问他是不是号码错了?马六闭着眼睛想了好久,肯定地说,没错,就是这个号码,我再打打试试。马六又打了好几遍,还是照样,气得他三两把将电话线扯断,摔了话筒转身就走:“妈的,奎哥也太他妈小心了。走,不‘罗罗’了,咱们直接去找他!”
“他住在哪里?”走了几步,我站住了。
“在历城,我给他找了个‘别墅’”
“很远吗?”
“郊区,不过很僻静,”马六皱着眉头,不满地说“你们到底干了什么?咋都这么紧张?”
“没什么,他开车撞死了一个老头儿,人家找他要钱,”我敷衍道“你什么时候跟他通过电话?”
“半小时以前吧,我跟他说你马上就到了”
“六子,这事儿有些麻烦,”我探询地问他“你能帮我个忙吗?”
马六把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是啥话?拿爷们儿当外人了?说。”
我稍一迟疑,开口说:“这样,我跟顺子暂时就不去了,你自己去一趟,别进门”
马六反应得很快:“我明白了!操,你早说呀,是不是害怕警察已经把他抓起来了?”
我歉疚地笑了笑:“你说对了,麻烦你去一趟,我这里先谢谢你了。”
郑奎,莫非你真的又遇到了麻烦?看着马六匆匆而去的背影,我的心就像一片树叶被河中的激流裹挟着,一会儿冲上波峰,一会儿又沉入河底,一刻也不停息。我担心说穿了,我在担心郑奎的同时,也在担心我自己,尽管我没有杀人,可是我实在是经不住调查,因为打从我出了监狱,几乎就没有停止过涉黑活动。四周华灯齐放,人流熙攘,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像是有无数的人在唧唧喳喳地说话。我就近找了一家饭店,拉着大光找了一个靠墙的角落坐下了。
大光似乎是在家憋草鸡了,看什么都新鲜,脑袋像按了弹簧,到处乱转。
我随便点了几个菜,看着大光喝酒,自己一滴也没敢喝,我害怕关键时刻乱了脑子。
大光醉得很快,不住地埋怨我给他的枪不猛,响起来像放屁。
我不敢让他絮叨了,再这么絮叨下去非让人当流窜犯抓了不可,拉着他走出了饭店。
大光在路上摇晃着,竟然唱了起来:“天上布满星,月亮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受苦人把冤伸”
他唱得如泣如诉,十分投入,我孤单地站在一旁哭笑不得。
这小子真神经了,我正想扇他一巴掌,大哥大响了,这次响的次数多,一下接一下。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按开电话“喂”了一声。
马六在那边气喘吁吁地说:“奎哥不见了!这里到处都是警察你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回去!”
大光好象听见了电话里在说什么,忽地站了起来:“出事儿了?”
我按下了他:“没事儿,”我怕他一冲动把枪拿出来,坐在他的身边轻声说“一会儿他俩就回来。”
大光安静下来,盯住一个地方,目光炯炯。这伙计真不错。我决定回去以后,让他去冷库,那一块就交给他了,然后我倒出时间继续扩展势力。我听蒯斌说,郊区的小公共车很混乱,有几个乌合之众在那里耍赖皮,乘客只要不上他们的车,他们就拿棍子打人,搅得别的业主怨声载道,这正是一个机会。我准备买辆车,让烂木头带几个人去把他们打跑了,占据郊区的小公共市场,以后再慢慢发展,烂木头干这个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物尽其用嘛,正好我可以让他离我远一点儿。
估计马六应该就要回来了,我让大光坐着别动,自己去了大观园的门口。
刚站下,马六就急急火火地跑了过来:“宽哥,快走,去我那里!”
我让他别慌,直接问:“你没见着郑奎?”
马六说:“他开枪了,打伤了一个警察,人跑了,警察正在设卡堵他”
我不让他说了,转身去把大光叫了过来。
马六用我的大哥大打了一个电话,一会儿来了一位朋友,马六跟他耳语了几句,那朋友把车放下就走了。
马六上车调了一个头,招呼我说:“宽哥上车,我拉你去个好地方。”
我站在车下说:“兄弟,我来了济南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
马六拉开了车门:“我知道,去我店里,我刚开了一家歌厅,没外人。”
在车上,大光不住地问马六,刚才郑奎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马六跟他打哈哈,乱说一通,然后两个人就你一把我一把地闹起来。我没有心思看他们胡闹,把脑袋歪到车窗上,漫无目的地看外面。济南的街道可真整齐啊,路全是平的,不像我们那里,不是上坡就是下坡。街上的人也多,很悠闲的样子,不像我们那里,街上的行人无一例外地行色匆匆。初春的风还带有一丝寒气,透过车窗的缝隙钻进来,在我的鼻子底下游来游去,让我感觉像是流了不少鼻涕,我不禁想起了王东他妈火化那天的情景。那天我也流了不少搀着泪水的鼻涕,因为郑奎不哭,我就把鼻涕给他抹在了脸上郑奎现在会不会哭呢?他一定孤单极了,一个人像落单的鸟儿,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向某个不知名的所在。他应该不会哭,是啊,他哭什么呢?他的心里满是仇恨,仇恨会让他变得心硬如铁,心硬如铁的人没有眼泪。他妈的,你也太“独”了吧狼啊。
我想让马六停车,我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声骂郑奎两句,你他妈的为什么不跟我联系?你这样让我没着没落的,安的什么心?就算是你怕连累我,可你大小也应该告诉我,你都干了些什么呀!我的胸口闷得厉害,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恶毒地想,你他妈的死了拉倒,死了我就没有心事了。心里这样想,可是我的眼睛在发烫,感觉要流泪了。
下车的时候,马六指着一个霓虹闪烁的门头说:“怎么样?这是兄弟我的。”
我没看清楚这是什么,眼前一片模糊,迈着机械的步伐进了里面。
马六大呼小叫地嚷嚷几个坐在前厅的小弟过来拜见远方来的大哥,我连头都没抬。
进了一间灯光暧昧的屋子,我一把关了咿呀作响的电视机,颓然坐到了一个角落。
“看你的情绪暂时不想喝酒,那咱就先说事儿,”马六丢给我一盒烟“刚才我去了历城,下车以后我找了个小孩儿,让他去大奎那个房子看看他在没在那里,小孩儿很快就回来了,他说,那个房子周围全是警察。我懵了,连辛苦费都忘了给他,直接跑进了村子。整个村子全是警察,有人在说,刚才这里发生了枪战,一个人把警察打伤了,抢了一辆摩托车跑了。我问一个老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头说,一开始是两个警察在村里找人,接着就听见枪响,一个大个子提着一杆猎枪跑上街头,抢了一辆摩托车就一溜烟地往南边跑了。后来就来了不少警察,把村子都围起来了。我问老头,人抓住了没有?老头说,抓什么抓?围上村子的时候,人家大个子都跑了将近一个钟头了。我有数了,就回来了就这样。”
“警察死了没有?”我的心一直在揪着,郑奎啊郑奎,你也太没有数了。
“没死,听说那一枪是打在腿上的,老头说,那个大个子像个军人,枪法准着呢,专打腿。”
“哈,军人个**,劳改犯。”大光嘿嘿了两声“猛啊奎哥,我就不敢打警察。”
“你就敢打我”马六自嘲地笑了“下手跟杀猪似的,一会儿我就报仇。”
我想了想,抬头对马六说:“兄弟,我不能在这里呆了,我得回去。”
马六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条好汉呢,这就吓着了?奎哥没事儿的,那是个幽灵,谁也抓不到他。”
我知道暂时郑奎逃脱了,可是我真的坐不住:“六子,谢谢你,我确实得走,家里很多事情。”
马六按下了刚站起来的我:“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跟宗哥解释?”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妈的,你这个快嘴,告诉宗哥我来了?”
马六憨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宗哥想跟你联手做买卖,他一会儿就到了。”
宗哥进来的时候,我被马六逼着喝了一瓶啤酒,肚子里痒痒的,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爬。
宗哥好象也喝酒了,一进门就胡乱踅摸:“张宽呢?我的好兄弟张宽呢?”
我站起来跟他打了一声招呼,顺手把他拉到了我的旁边:“宗哥,久闻大名啊。”
宗哥用双手捧着我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好,好,兄弟漂亮,玉什么临风嘛。”
我拿开他的手,讪笑道:“宗哥才玉什么临风呢,我都成丧家犬了,呵呵。”
宗哥转头问马六:“没给你哥安排个酒局什么的?”
马六咳了一声:“还酒局呢,这家伙坐不住,我不说你要来,人家立马要走人呢。”
宗哥憨实地咧了咧嘴,收起笑容站了起来:“走,找个好地方咱哥儿俩喝点儿”
我坐着没动:“宗哥,别挪地方了,有事儿就在这里商量。”
宗哥低着头想了想,对马六说:“你去我店里把那瓶xo拿来。”
看来不喝是不行了,我没拦马六,冲他一点头:“那就听宗哥的,客随主便。”
马六起身按了按我的肩膀:“好好跟宗哥说,我先出去了。”
我感觉他这话里有话,什么叫好好说?难道我是被你们抓来的?我瞥他一眼,没有放声。
见宗哥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不放声,大光有些紧张,不停地喝酒。我跟宗哥介绍了一下万兵,宗哥爽朗地笑了:“我知道,去年来济南抓六子的就有这位兄弟嘛,”冲大光偏了一下脑袋,转头对我说“你小子也够可以的,到我的地盘来抓人,也不跟我通个气啥的?我很伤心啊,呵。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六子这小子也没数,欺负远来的朋友根本就不对嘛。”
他这些话不阴不阳,我听了很不好受,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笑笑说:“宗哥大度。”
宗哥把一只手在眼前摆了两下:“没什么,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要不也不可能让六子把钱给你,无所谓。”
他这么说还真让我的心里闪过一丝内疚,感觉自己去年办的那件事情有些唐突。
“宗哥,听说你想开一家海鲜酒楼?”我转话道。
“是啊,正需要你的帮助呢。”宗哥宛尔一笑“在这方面,你是我的大哥。”
“宗哥千万别这样说,大哥在什么地方都应该是大哥,大哥吩咐的事情我尽力办就是了。”
“咱们就别这么客气了,”宗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正色道“你猛,敢来这里见我。”
“宗哥,”我一怔,听口气他真的没安什么好心,那我就跟你来来“我很尊敬你,可你也别用这种口气来跟我说话。”
宗哥慢慢把脸转向了我,看了我足有三分钟:“那么我应该用什么口气来跟你说话呢?”
我猛地站起来,横下一条心,大不了我横尸济南就是了!宗哥没动,依然看着我。
扫他一眼,我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对面:“宗哥,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种人,你让我来就是想‘办’我吗?”
宗哥悠然把身子往后一仰:“哈哈哈,这话有点儿意思。兄弟,在你的眼里,我就那么‘操蛋’吗?”
我的脑子很累,不想跟他罗嗦下去了,单刀直入:“说吧,你想把我怎么样?”
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大光把手悄悄地伸进了裤腰,行,大不了来他个鱼死网破!
转头看了看门口,静悄悄的,我也把手垂到了离藏枪近一点儿的地方,一旦不好,我想直接掏枪。
宗哥歪着脑袋看看万兵再看了看我,突然放肆地笑了:“我操,过江龙啊这是!想玩野的?”
我直直地瞪着他不说话,我想看他下一步的动作,我做好了一拼的打算。
宗哥跟我对视了一阵,懒洋洋地把双手举过了头顶:“哈哈哈,大宽,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混起来的,就这么点儿‘抻头’?你怎么知道我想‘办’你?我凭什么要‘办’你?”见我还在不动声色,他直起身子,抓起桌子上的一杯啤酒倒进了自己的嗓子眼,舔着嘴唇摇了摇头“你呀,可能是吃亏吃多了,见了什么人都想防备着,你就没想想,当今这个世道谁还会为谁去拼命?你以为这是到了梁山?哥们儿都是义薄云天的好汉子?哈,我真想哭好了,咱们别闹了。”
看来我又多心了这一阵紧张,让我有一种虚脱的感觉,手心也在出汗。
宗哥见我的目光柔和下来,轻松地笑了:“大宽,你上起火来很吓人。”
大光也稳定了许多,抱着膀子倚回了座位。
马六抱着一瓶洋酒进来了:“买卖谈成了?”
“谈成了,”我说“宗哥要让我发个大财,哈哈。”
“大宽是个做大买卖的,什么时候也忘不了赚钱,”宗哥打个哈欠道“要不去我的酒店谈?”
“不去了,我怕吃穷了你,”我笑道“听六子说,你店里所有的海货我都包了?”
“对,全给你,”宗哥把脑袋往上一仰,踌躇满志地说“哥哥不是跟你吹,包了这块儿,等着发财吧你就。”
马六插话说:“就是,莱州有几个兄弟想给宗哥送货,宗哥没答应,宗哥说,发财的应该是咱们这路人。”
我对这个还真不感兴趣,敷衍道:“我做生意实在呀,宗哥是冲这个来的。”
宗哥往我这边靠了靠,小声说:“你敢保证给我的货是最低价格?最新鲜的?最”
我打断他道:“别罗嗦,咱们这路人不兴玩儿讨价还价的,货好,帐及时结,完事儿。”
探讨了一阵各种海鲜的价格,又商量好了什么时候送货,我俩击掌大笑起来。
“宗哥,还有点事儿我得请教一下,”喝了几口酒,我说“当年我绑六子的时候,你是怎么知道是我干的?”
“哈,兄弟还记着这事儿呢,”宗哥嘬了一下牙花子“是一个叫钱风的伙计,他好象认识兰斜眼”
“明白了!”我在心里骂了一声,**金龙。金龙跟钱风都跟着家冠混过,这事儿明了,也许家冠在监狱操作呢。
“明白了?呵,商场如战场啊哥们儿。”宗哥好象困了,捏着嗓子直打哈欠。
“好了,就到这儿,”心里惦记着自己的那摊子事儿,我想离开这里了“宗哥,还有什么吩咐?”
“你怎么老是这么客气?还真拿我当大哥了?”宗哥翻了个白眼,把手一摊“我算什么?”
“比我大的都是我大哥,”我站起来,顺手拉了拉大光“宗哥,我要走了,家里很多事儿。”
“这么着急?”宗哥也站了起来,看样子他也烦了。
握别宗哥,我和大光上了马六停在门口的车。马六招呼一声“做稳啦,走喽”发动车,一别脑袋,悻悻地念叨上了,他好象还在记大光他们的仇,一个劲地念叨着万兵和大光手黑,老是掏他的肚子,到现在还疼呢。我没有心思跟他解释这些,打开车窗往外面看。路上的行人不少,路灯和店铺门口的灯光交织在一起,让那些行人变得影影绰绰。
马六还在念叨:“你说就凭我这样的好汉,怎么就不明不白的让你们折腾了一顿呢?真他妈亏啊”我点了两根烟,给他插到嘴里一根,顺手推了推他的脑袋:“你不亏,没看见是谁抓的你?”
马六不回头,兀自念叨:“我就可以的了,挨完了折腾还给你们当车夫”
半夜,我们回来了。告别马六,先回市场把枪放回保险柜,我跟大光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半夜的空气很粘稠,似乎不是在流动着,吸进鼻孔像一坨坨棉花。月亮倒是明亮得很,挂在树梢上像一只镀了银的锅盖,月光从树梢上投下来,洒了一地斑驳的影子。我低着头走在月光下,感觉这一地的树影像是一个个经过伪装的陷阱,一不小心踩上去会再也爬不出来。“天上没有馅饼,地上有很多陷阱”我记得这是在劳改队的时候,蒯斌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当时我还笑话他,我说蒯哥你是不是被人折腾怕了,哪那么多陷阱让你钻呢?蒯斌说,我还不是吓唬你,世上的陷阱无处不在,除非你永远呆在婴儿状态里长不大,不然你就等着钻吧。现在我赞同他这句话了,我感觉我走过的路和我正在走的路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陷阱,迈过去的陷阱有的深有的浅,有的又变化出新的陷阱在前路上等着我。月光洒下的树影越来越朦胧,踩上去软绵绵的,让我不得不像受伤的狼那样一步一跳的走。大光拉我一把:“大哥,练舞蹈啊,当心让人家把你当神经病抓起来。”
我的心情他怎么会理解?我懒得跟他解释,继续跳我的舞,感觉自己轻得都要飘起来了。
大光好象也很寂寞,闷着头走到往他家方向的路上,回回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我摆摆手让他走,转身走上了回家的路,眼前老是晃动着我爸爸那张苍老的脸。
月亮已经偏到了西边,又高又远,像是一面没有擦干净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