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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席会议的内容传达后,雷隆多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恐慌的情绪。毕竟只有一架入侵飞机,不能说明什么。最多可以说明大家当永远无事可做的宇宙守夜人的生活结束了,手里的枪迟早要派上些用处。对大多数人来说,那只是一场遥不可及的宇宙间空战,和我们的生活距离尚远。
会议一结束,我就回到情报局把工作划分清楚,让各人给我签责任书,顺便过了过领导瘾。工作划完后,理论上我只需监工就可以了。腾出时间后,便准备开始查上面交办的案子。
上面交办的案子很古怪,查一宗毒品案。这种毒品叫“tearsofangel”,其类型和常见的ribbon类兴奋剂截然不同,药性强得多。据调查这个案子的警方测试,一只用做注射试验的猴子,注射三毫升此种毒品后,迅速转入狂暴状况,竟然击弯了拇指粗的铁栏杆,这只有强壮的成年猩猩有可能做到。这种毒品还非常怪异,不具备生理成瘾性,但会在心理上对注射者产生极大的影响,使其产生拥有巨大力量的幻觉(现实?),也可算是一种精神类药品。毒性极大,每注射一次,就会对人体健康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以每次注射五毫升计算,一个健康的成年男子注射二十针后将非常凄惨的死掉。
目前市面上流行的是稀释多次后的此毒品注射针管,流行后造成了很多暴力事件,引起警方注意。他们查了半年,发现和gdi有关,只好将此案移交了过来。gdi粗略查了一下,唯一的收获是发现其中一批货好像是从雷隆多过来的。我的任务就是查明此案的来龙去脉,得出结论,予以第一时间处置后给上面写报告。
我从来没查过这样的案子,我干过的,也就是查查领导干部的**问题,还都只是充当跑龙套的角色。临时抱佛脚的在专网上找了找缉毒刑警的心得体会报告看了看,就开始着手调查。本来我想带白阳去查,可是他诸多推辞,说他干不来这个勾当。在无从选择的情况下,我只好又去找寒寒。她好歹还学过刑侦学,虽然没操作过具体案例,但总比别人可靠得多。
我没注意选择找她的时机。那天正好是三星会议的第二天,西洋节日情人节。组里那群女人包括寒寒看我的眼神都非常古怪,其实我哪里有心情搞这些调调?
接下来半个月,我带着寒寒满雷隆多转,到处走访调查。这次调查跟在西川查渚乃群的情非常相似,从经过到结果都是一样的失败。经常遇到这样的情景:
黄:“你听说过‘天使之泪’这东西吗?”
民(兵):“我不告诉你。”
寒寒:“那就是知道喽?请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民:“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那么看着我干吗——不许打人知道不?你们无权侵犯我的人权,再动手动脚的我可要投诉啦。”
黄:“妈个蛋的,你不知道就直说,瞎掺和什么?”
我从开始到最后,问了近百人,全是类似此种的扯皮捣蛋回答,我难道能一个个都揪回去讯问不成?偶尔弄两个回局里讯问,都没能取得任何成果。雷隆多人对我的调查都显出极不配合的态度,工作进度一直停顿不前。
寒寒首次搞这样的工作,为没有收效丧气不已。我倒无所谓,反正查不出来也不关我的事,最多是报告难写些,检讨几句自己能力不足。左右要在这里呆十年,我有的是时间来慢慢写,想必他们也不可能因为我能力不足就大发慈悲地把我调回去。
在这半个月的相处中,我们相互间都绕开敏感话题不谈,距离也就保持在不远不近之间。寒寒也许有什么话一直想对我说,但最终都没有开口,我也不愿意首先开口去打破这方面的缄默。工作上的事又太不顺利,两人之间似乎逐渐无话可说。
二月即将结束,这个案子看来只有就此搁置了。这一天,我们找了两个“证人”回去问了一天材料,结果发现再次遇到了纯粹以晃点我们取乐的土流氓。将这俩人交给白阳收拾后,我回到审讯室,看到精神萎靡的寒寒,努力振奋起自己的精神说:“走吧,都很晚了。还没吃饭呢,我请你。”
雷隆多中心本来很有点没落阶层的低俗热闹,可半个月前宣布了与异种文明接触的消息后,巴瑞特便制定了宵禁令,晚上八点之后不许平民和士兵在街头出没。宵禁一开,鬼饮食和洗头房生意立即一落千丈,民间咒骂之声不绝。这时已经晚上八点半了,我们不可能找到平民开的烧烤摊一类的便宜东西果腹,只得跑去镇中心一家颇为讲究的咖啡馆坐。那家咖啡馆的消费层次较高,主要针对军官,因此可以顶风作案,无视宵禁令继续营业下去。半个月来,我和寒寒没少给这家敲竹杠,偶尔谈起,都一致怀疑巴瑞特是这家的幕后黑心老板。
三星距离其星系中心的核心恒星都非常遥远,光照几乎无法覆盖,日夜完全靠模拟系统制造出来,以配合人类的生物时钟。我们来到咖啡馆时,天色已经全黑了,空气中漂浮着厚重的雾气,还有一些稀稀拉拉的水点打在玻璃上,更加增添了一些阴风凄雨的破败景象。办案经费是上面直接拨下来的,还剩得极多,不愁买不起单。我便叫寒寒点菜,自己拿了份报纸随意看看标题新闻。
主星上的六六干校现在正办得如火如荼。头版上的消息有接近一半是在鼓吹六六干校的成绩和事迹。根据我从前在我家老头子那里听到的传闻以及从小在军队大院里混得来的经验,这种事情吹得越是这么厉害,其实际效果和作用就越是可疑。这次“内部整顿”,完全等于是给了各部门领导一个清除异己的最好机会,最终达到的也多半是这种实际效果。看看他们做牛做马着“学习、改造”的报道,我都不知道自己选择放逐到这里,究竟是成功呢,还是失败?
报纸另外一半的内容,就是鼓吹幻界攻势。gdi已经完全放开了对幻界的消息封锁,找来许多吹鼓手鼓吹幻界战争的前景和正义性。反正世事无端就是吹,吹的人多了,看起来似乎还真的有理。我随便翻动着,也懒得看具体内容。他们反正也不会提两个月前的大败,只是说遇到了少许挫折——管他的呢,那些离我们都太远。离我们最近的现实威胁,是星空中不知名的异种入侵。
我正埋头看报,寒寒突然喃喃道:“上野的樱花快开了吧。”我才把头从报间探出来,只见她呆呆地望着窗外,好像若有所思。她是想对我说什么吗?我沉住气不开口。她突然转过头,问我:“还记得一起在新京的日子吗?”
我还是没有说话。她正在沉溺于不可重来的过去,所以且必然伤感。而我想的全是将被幽禁在这个人类宇宙尽头的漫漫十年该如何熬过去。我很想告诉她真相,然后告诉她不必再对过去看得那样重。人的眼睛如果老看着过去,将来就会变得更加沉重到不堪重负。
可我又完全不知道自己应当怎样把这个信息透露给她,自己藏在心里毕竟太过痛苦,而说出来的话,岂不又白白增加一个痛苦之人?寒寒却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跟她划清界限,不理睬她了,不由黯然道:“都在这么遥远的地方了,你还担心什么人会误会你我之间的关系吗?又开始疏远我了?”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装得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是这样的,我这样一个少年得志的家伙,人前人后的总得扮得低调一些。”
本来以为这种胡话可以把寒寒逗乐,谁知效果恰得其反。寒寒的心情似乎变得更坏,将脑袋转向窗外,对着玻璃上我的倒影说:“低调是吗?可别人都说你很无情,冷漠得不近方物。”
我没有面对她的怨言,自顾自的说:“女人们在一起扯的女人闲话,当然没有好事。我以前都不知道你会听信别人的那种话,你也在改变嘛,往好的方面说,这也是一种无奈的成长。马上就快九点了,咱们快把东西吃了,坐一坐就回去吧。明天我带班,还要一早起来巡视呢。”
一种不自然的空气在我们之间蔓延,我也无意主动改善这种状况。快速消灭了晚餐后,我就呆坐在一边,候着寒寒。眼看九点的钟声将要敲响,几个披着雨衣的军官推开咖啡馆的大门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巴瑞特。店里坐着的寥寥几个军官和士兵,除我之外都站起来向他敬礼。我只对他略略点了点头就罢了。反正他不喜欢我,我也同样不喜欢他,用不着讲什么虚假客套。我们的见面总是如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