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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给我所有最好的医生,提供断肢的日期已经确定,断肢的情况也都良好,我知道动手术的人一定是你,你一确定手术室就动手术,”骆炎誉在电话中将一个庞大的先进手术说得有如安排开会流程般简单。
电话另一头的骆炎康脸上出现三条黑线。
他很能理解弟弟近日来脾气暴躁,可是连行径都怪异难解,这就超出他所能接受的范围了。
他不得不提醒“炎誉,医院不是我开的。”
“那你密医博士的口碑是骗人的啊!?那还不如当初直接就接了外公的医院当院长。”当弟弟的没什么耐性听哥哥的小小推辞。
骆炎康挑挑眉,并不动怒“那你可以请他们帮你安排。”
“问题是,那只猪住在你们医院里!”
“舅舅神通广大,你也可以让舅舅帮他办转院。”
“舅舅不是外科医生。”骆炎誉咬咬牙。
“你这是在求我吗?”
骆炎誉咬牙咬得很大声“骆炎康,我告诉你一个事实,就我所知,若我一直娶不到养采衣,相信我,恬瑄也绝不会考虑嫁人,或嫁给你。”
很好。
精刀利手、心绪平稳到几乎冷血是外科医生的基本原则,可是骆炎康确实知道,弟弟这次是踩对了他唯一的一处痛脚。
“我不是他的主治医生。”
“我就不信这样的手术,你们医院会假他人之手动刀。”
聪明。医院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我直接在手术台上解决掉他,你会不会痛快些?”也顺便解决自己的麻烦。
骆炎誉逸出几个月来的第一个笑声“我只会说你够兄弟。”
骆炎康看着手上的x光片,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倒是有一点疑惑他一直不解。
“好,既然够兄弟,就让你来解除我的疑惑,他是怎么答应动手术的?”
这个病人折磨看护的事迹在医院里已经不是新闻了,几个护士背地里骂得凶、骂得口无遮拦,说三十六床的病人根本是故意折磨人来的!谤本就是在享受悲情!谤本就是故意虐待他的未婚妻!
他一向没将护士的情绪字眼记进脑里,可是那个床号让他不得不稍微侧耳听了几句,那是前几天他老弟要他多“关照”的病人,听了之后,多少知道自己弟弟会发狂的原因,毕竟那个“未婚妻”不是三十六床的病人的,说到底,应该是他弟弟的。
他弟弟的未婚妻却在别人手里受虐,他这个一向有独霸自己所有物习惯的弟弟怎么可能不发狂!
见骆炎誉不回答,骆炎康认为自己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
“他勒索了你多少?”
骆炎誉咬咬牙“你好好开刀,让猪学会如何走路便可,其他的你不用管。”
骆炎康在心里嗯哼了两声,就是不要他担心就对了?
可是很不幸的,他从小就痛恨有人欺负他这个弟弟,虽然长大后他发现有时自己弟弟也很欠扁,可是人的习惯是很难改的。
真的很难改呢。
他干净的手指轻轻敲了敲x光片。
养采衣没有想到一直不愿意做复健的陈哲男会突然宣布他要开刀。
几个月下来,他没有给过她好脸色,或是好好将事情谈开来做个了断,这突来的消息让她消瘦的脸庞多了一抹光彩。
医院特地召开记者会,将这一次开先例的手术做一次说明。
养采衣在电视上看着陈哲男的主治医生会同无数个外科医生,一一说明此次手术的跨时代意义,及术后可能要面临的问题。
一直没有恢复正常精神状态的陈哲男竟然愿意接受这个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手术,甚至在病床上侃侃而谈自己的决定及感谢。
难得回到家里稍作休息的养采衣,在电视机前哭红了眼睛,她本来只是不习惯太安静的家里让她胡思乱想而打开电视,没想到会得知这样的消息,她全身发抖,泪水不断的滑落,手里拿着手机,一直咬着下唇。
要不要打?要不要打?要不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几个月来,他们没有互通过一次消息,只有尹恬瑄常来医院看她,养采衣讶异尹恬瑄对于这个医院的熟悉,但她只是淡淡的说,她过去在楼下美食街卖过花,而那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
养采衣记得尹恬瑄说这话时的神情,她慢慢坐入沙发里,她的仙人掌也像是很久远的过去了,他还在吗?还在等着她吗?
她恋恋地打开他专属的那支手机。
看着手机里他们两人的合照。
看着、看着,鼻头发酸,她揉揉眼睛,轻轻闭上,可是泪水还是溢出眼角,她吸吸鼻子,振作精神,决定要关机。
可是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不可能
她咬着下唇,看着来电画面,是他傲慢而酷帅的侧脸,那是她偷拍下来的她的仙人掌,她抚着那张侧睑,眼泪又滑出眼眶。
“喂”
一听见她哽咽的声音,他牙关一阵酸麻,强忍着去找她的冲动,低声的说:“别哭。”
他知道,他都知道养采衣终于哭出声音。
他知道她想相他
“你在医院吗?”
她摇头“我在家。”
“我现在过去。”
她没有说话,只能无声地点头再点头“嗯”
一挂断电话,骆炎誉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养采衣的住处,将她拥进怀里。
思念的煎熬在此时进发出啃蚀彼此魂魄的力量,他们成了支撑对方生命的唯一空气,纵使是将她揉进他的体内,都无法舒解他这几个月来的空虚与恐慌。
泪水加上哭泣的声音,他们爱怜着彼此最深层的灵魂,直到心伤的缺口获得暂时的填补。
她知道她有了面对未来的力量。
“回来吧。”
他在进入她之际,亲吻着她伤痕累累的灵魂,在她耳际不断地嘶吼。她迎向他,细瘦的手臂抱住他的颈子,不断点头。
手术空前的成功,应验了于云婷当初说的那句话。
等他长出腿来吗?
养采衣的高兴不下于陈家任何一个人。
陈哲男依然躺在病床上使唤着养采衣,可是今天他当着他父母及其他来祝贺的亲友们的面,对着养采衣极不客气的说话了。
“你可以滚了。”
还在帮他做另一脚简单复健的养采衣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旁的陈妈妈也是一脸惊恐“哲男,你在说什么?你叫采衣回家休息是不是?”
“不是!我是说她可以滚了!她老是哭丧着脸,我看了都快烦死了!”他大声嚷嚷。
“哲男!”陈妈妈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个性,要再找到像采衣这样的媳妇是不可能的,赶紧偷偷拉着儿子的衣角。
陈哲男一手推开母亲的手“我现在可以走、可以赚钱了,要个女人还不容易吗?我干嘛要一个天天摆出一张死人脸的干扁女人!”
养采衣慢慢挺直身子,憔悴的脸庞随着病床上的男人吐出来的恶言,渐渐发亮。
陈家人原本还同情这个被一脚踹开的女人,可是看见养采衣竟然眼睛发亮,隐含笑意,大家都搞不太清楚状况,陈爸爸只好站出来打圆场。
“采采衣啊,哲男可能是手术后有些情绪不稳,你别介意,这样吧,今天就我们来照顾他,你回家休息个几天,几天后再来看看哲男。”陈爸爸特别强调“几天”这两字,极怕自己一把老骨头要是顾不了儿子的话,几天后总还有个后路。
“不用!我有的是钱可以请看护,要年轻、要漂亮,我都请得到,爸,你别担心,叫那个女人快滚!”陈哲男越说越恶毒。
养采衣看着病床上的陈哲男,突然觉得他很可笑,有人说,大部分的人在大难不死后必会对人生观有开阔的看法,可是原来也有不同的例子。
她觉得自己的刑期已在此时宣布结束。
她笑着转向陈爸爸和陈妈妈,弯腰一鞠躬。
“陈爸爸、陈妈妈,我不会再回来,我一直在等哲男痊愈的时机好告诉你们,对于我之前的悔婚带给你们的困扰,我深深觉得愧疚,因为我与哲男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们人生观不同、价值观不同,当初没有机会好好对你们解释,但现在我要正式告诉你们,我不会与哲男结婚,不管是车祸前或未来。”
“我叫你滚,就快点滚!你说这么多做什么?!”陈哲男又吼。养采衣有着无比坚强的力量面对这个可怜的男人。
“你保重。”她微笑的说,然后转身离开病房。
一步,两步越来越快,然后她在医院走廊上跑了起来。
捧着花正要来探望表哥的于云婷看见飞奔的养采衣,急急的开口。
“采衣,你跑这么快要去哪?”
养采衣连停都没停一下,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扯着嗓门大声的说:“我要回家!”
那轻快的声音与口气,让于云婷忍不住揉揉眼。
那是一对翅膀吗?
采衣背后的是一对翅膀吗?
再揉一次眼,那飞奔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于云婷摇摇头,转身继续往表哥的病房走去。
她有这么累吗?
人怎么可能长出翅膀?
别闹了。
一年后
g大医院正式宣布,一年前的肢体移植活体手术失败了,养采衣看着当年的那个主治医生在记者会上鞠躬表示遗憾,也说参与这次医学实验手术的陈先生目前已将移植的腿切除,回复车祸后的状况。
新闻报导说,虽然这次的手术失败,可是这初次的尝试仍是医学界的一大进步,未来不排除自体复制移植,当可造福更多的残障人士
骆炎誉将电视关掉,不让一年前的恶梦再度伤害他好不容易长齐了毛,会飞、会跑的小猫
“那已经不关你的事,老婆。”
“我知道。”
一年来,她已经将陈哲男当初对她的折磨释怀,而她的男人也用加倍的宠爱补偿她那几个月所受的苦。
她一直以为他只养女人,这一年来才知道,他要宠一个女人,天上的星星都会在她独有的天空发亮。
他亲吻她小巧可口的耳朵“该出发了吗?”
“嗯。”今天可是尹恬瑄结婚的日子呢,
“我们可以在出门前再抱一次吗?”他再次舔湿她细嫩的颈项。
养采衣娇笑。
“不行。”凡事要适可而止。
“噢”他逸出痛苦、煎熬的呻吟。
至于不行的原因,就等回来再告诉他喽。
告诉他,家里该买株小小仙人掌了。
尾声
骆炎康结婚当天,骆炎誉好整以暇的看着老哥,大家都没发现,那个一直盯着自己还在换装的老婆的老哥,事实上很紧张。
几个月前他也经历过当新郎官的忐忑,更何况他这个大嫂在之前听说还不断说也要逃一次婚回敬老哥,他心中暗爽,以过来人的身分呛声“很像第一次开刀的感觉吧,老哥。”
骆炎康懒得理会这个欠扁的弟弟。
“算了,看在你够兄弟的份上,我老婆会看紧你老婆,你要不要出来抽根烟?”
骆炎康挑挑眉,跟在他身后走出新娘休息室,点燃一根烟。
“我做了什么可以得到这份厚礼?”
“你没看新闻?”
“新闻?”他不是因为当新郎才不看新闻,他是平常就不太看。
“陈哲男的移植手术没成功,是你故意的吧?”
骆炎康吐出一口烟“医院有说是我开的刀吗?”
“一年前手术成功的记者会上,风光的人就不是你,一年后鞠躬的人当然也不是你,但是我们都知道,那是你开的刀。”
“是吗?我忘了。”骆炎康还是盯着新娘休息室。
这时,养采衣笑着跑了出来。
“新郎要不要再来看一次新娘子?又换了一个造型喔!”
两兄弟对看一眼,眼里都是了解的笑意。
这一切,都值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