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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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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阳高照,市集里人潮汹涌,进福提着装满杏桃玉酥的红盒子在人群中走着,因为朝中某位大臣特别喜欢湛府大厨的手艺,他奉宝少爷吩咐特别送过去。

    “进福老爷、进福老爷!”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唤,匆匆赶路的进福停下脚步,回过头。

    “原来是小乌呀!怎么?找我有事?”小乌是市集里鱼贩最小的儿子,平时都是他送鱼进府,两人颇有些交情。

    “进福老爷,最近侯府里有缺人手吗?”小鸟搔搔头笑问,身旁跟着一名高大黝黑的壮汉。

    “你想进府里做事?”进福一愣。

    “不是我,是我身旁这位大哥,你别看他不起眼,力气可大了。”小乌激动的比手画脚。

    “你们是亲戚?”

    “不是,我们是半个月前才认识,义结金兰的好兄弟。”小乌解释。

    “小鸟,你明白府里的规矩,想进府里做事,要身家清白,还要有保人。”进一顺皱眉。

    “没关系,我就做大哥的保人。”小乌马上豪爽的拍拍胸膛。

    “你们非亲非故,你真要做他的保人?”进福不确定的问。

    “那有什么问题,上回我在山里遇到强盗,是龙大哥帮我把强盗打跑,要不然我这条小命早就没了,只是做个小小的保人,没有问题的。”

    “原来如此呀!”进福点点头,回头多看了黝黑的壮汉一眼。“我记得府里似乎还有个缺,负责整理花圃”

    “都好、都好,龙大哥十分吃苦耐劳。”黝黑的壮汉还来不及回话,小乌已经替他应允。

    “既然如此,明天就来府里报到吧!”

    “宝儿,过来帮我梳发好不好?”房中有股香气,刚净过身的湛子蓝懒洋洋地趴在软上,浓密的长睫半掩,任乌亮的长发披垂。

    “当然好,宝少爷。”宝儿拿起月牙梳,走到他身旁为他梳发。

    湛子蓝的发丝极为柔细,摸起来就像猫毛般软软的。

    “宝儿,”喜欢她细心温柔帮自己梳发的感觉,好似自己是某种极珍贵的东西,湛子蓝薄唇绽开满足的笑痕,不觉已有些倦意。“你在府里住得还习惯吗?”他喃问。

    “多谢宝少爷的照顾,我在府里住得很好。”

    “会想家吗?我是指回云阳山上?”

    “宝少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宝儿微怔,梳发的动作一顿。

    “因为我喜欢宝儿呀!既然喜欢宝儿,当然就会希望你在府里住得愉快。”懒濑睁开凤眸睇她,湛子蓝眨也不眨地望住她的。

    明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可当听见他说出喜欢自己的时候,宝儿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一颤,粉颊染上红晕。

    他听说的那种喜欢,应该不是那种喜欢吧?是喜欢小猫小狈的喜欢,像他喜欢小文鸟那样吗?

    不知什么缘故,每当她心中出现这种认知,总会怅然若失。

    “山上有人在等你吗?”见她不回答,湛子蓝又问。

    云阳山上该不会有啥大师兄、二师兄等着她这位从小指腹为婚的小师妹回去吧?他光想就觉得心里有些下是滋味。

    “有啊!”宝儿倒没想太多,点头。

    “有?!”

    “我猜师父和大师姐都在等我回去,有时候我也好想念师父和师姐们。”宝儿轻声回答,将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隐藏得很好。

    原来是师父、师姐们,还好还好,都不具威胁性。

    “那你会想回云阳山吗?”他是不知道她心中如何想,但他是越来越喜欢她,想把她永远留在府里。

    “宝少爷别担心,我一定会完成对大师姐的承诺,不会半途而废。”宝儿坚定地道。

    微微蹙了眉头,湛子蓝对她这个答复不甚满意。难道她想留在府里全都是因为对黄洁的承诺?完全没有一丝丝因为他的缘故?!

    生气!

    “宝儿,你讨厌我吗?”湛子蓝忽然问,语气有些负气。

    他知道外头有些人对他过分阴柔的样貌有些非议,可是人生在世他想活得随性,一点都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只除了宝儿

    问出这个问题时,他无端有些紧张,很是在意宝儿的答案。

    “不!宝儿很喜欢宝少爷。”宝儿毫不犹豫地答道。

    “真的?不许说谎骗我,我会生气喔!”

    “真的。”

    “可是我喜欢男人呢!”他故意吓她。

    这样够惊世骇俗吧!

    “无所谓,我喜欢这样的宝少爷,不管宝少爷喜欢什么,我也会喜欢什么。”她依然是坚定的口吻。

    好一个爱屋及乌啊!说得他心里暖呼呼的。

    “宝儿,我最最喜欢你了。”意识有些昏沉,得到满意的答复,湛子蓝昏昏欲睡。

    宝少爷,我也喜欢你。见他入睡,宝儿这句话含在嘴里并未说出。她轻轻放开他的发丝,圆眸静静凝睇他良久。

    她从不曾见过如此的男人,曾几何时,他的一举一动在她心中刻不好深好深的痕迹,她好怕有天回到云阳山上,他会变成一种可怕的想念。

    宝少爷呀!你一定不知道我对你的喜欢和你的喜欢不同吧!

    他是她的天,是遥不可及的高贵存在,她所能做的就是用尽心力守护他的快乐。一如他说的,因为喜欢,所以要他快乐,不管他喜欢男人或女人,她全然不在意,只要他开心就好。

    最近王府里多了一名新仆役。

    照理说湛府里奴仆众多,宝儿是不应该会注意到的,可他的身影常常出现在后花园,那是去绿苑阁的必经之路,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据小雪的说法,那个男人姓龙,大伙都叫他龙大,三十来岁、沉默寡言,总是低着头不爱跟人打交道。

    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龙大有点怪。

    他的身材魁梧,步伐却十分轻盈,常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人的左右,完全不像一般的庄稼汉,身上也没有朴实的味道。

    宝儿手中捧着刚从厨房端出来的紫芋糖糕,娇小的身影站在老榆树的后头,圆亮的美眸盯着花圃里工作的龙大。

    敝怎么看她都觉得怪,可是到底是哪儿怪,却一点都说不上来。

    都怪自己的历练太少,空有直觉是成不了事的。若大师姐在就好了,大师姐一定可以马上揪出问题点。

    “宝儿姑娘,你怎么端着糖糕站在这儿?难道不觉得阳光挺大吗?”正要出门的进福见到她站在这里发呆,好奇地过来打招呼。“不,我只是”宝儿话到舌尖顿住,及时改口。“进福爷爷,您认识那位仆役吗?”她朝龙大的方向努努下巴。

    “哦~~你说他呀!我也不是挺熟,是卖鱼贩最小的儿子小乌介绍来的,说是他义结金兰的大哥,我看他也算勤快,所以就让他进府做事了。”

    “喔!”小乌义结金兰的大哥?心中感觉奇怪,宝儿眯眼望过去,咬住唇没吭气。

    “宝儿姑娘,你怎么突然对龙大有兴趣?”

    “咦?我?我不是对他有兴趣,”宝儿连忙摇摇头。“我只是发现新面孔,所以关心一下。”

    “原来如此啊!的确,你身负保护宝少爷的重任,是该多留意。”进福用一种赞赏的眼光看她。“原本我一直担心宝儿姑娘年纪轻,不知能否担当此重任,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进福爷爷千万别这么说,跟其它师姐比起来,我还是很生嫩。”宝儿见龙大突然站起身,往他们的方向看来,她急急和进福道别。“进福爷爷,宝少爷还在等我的紫芋糖糕,我先帮他送过去,改天再聊。”

    她莫名有种不想和龙大正面对上的念头。

    “好、好、好,你先送去,别让宝少爷久等,我也要出门了。”进福没想太多,笑道。

    “进福爷爷路上小心。”宝儿头一低,匆匆离开,虽然没有回头,但仍能感觉龙大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真的很奇怪呀!

    “你说的是在后花园的那位很壮的仆役吧?”嘴里咬着凉滑爽口的紫芋糖糕,湛子蓝懒洋洋地用白袖扬风,俊美的脸庞似笑非笑。

    “咦?宝少爷也注意到了?”宝儿明眸一亮,小脸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不愧是她最景仰的宝少爷,在她注意到之前,他早已留意。

    “嗯。”开玩笑,他可不是别人,是天资聪颖的永浚侯呀!这种事怎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宝少爷也觉得他很奇怪吗?”宝儿忍不住问。

    “奇怪?”薄唇扬起一抹充满兴味的笑容,湛子蓝的凤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的。“宝儿妹子,你说说他哪里奇怪?”

    没想到他亲爱的小宝儿平时看起来颇为单纯,其实倒挺仔细敏锐的。

    “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他有点神秘,动作又太过轻盈,和他高壮的外表不太相称。”宝儿偏着头想了想。

    “就这样?”湛子蓝挑起一道浓眉。

    “难道还有其它吗?”

    “宝儿妹子,你过来。”湛子蓝朝她伸出手,大大方方将她搂入怀里,让她坐在自个儿腿上。

    以姐妹相称的幌子真好,他可以尽情的搂宝儿入怀。

    “宝儿妹子,你想想是什么样的人会总是低着头,不爱与人打交道?”温香暖玉抱满怀,他满意地嗅着她身上甜甜的香气。

    紫芋糖糕再甜,也没有她身上的香气甜。

    “天生自卑、缺乏信心的人。”宝儿很认真的回答。

    “你觉得龙大看起来像天生自卑的人吗?”湛子蓝反问。

    经验这种东西要慢慢累积,反正小宝儿聪明伶俐,他不介意一步一步指导

    “不像。”宝儿用力摇头。

    方才龙大朝她和进福爷爷方向看过来的时候,她后颈寒毛竖立,她可以感觉到一股狠戾的杀气直逼而来。

    “我也觉得不像。”湛子蓝幽深的眸光落在她白皙小巧的耳珠,有种好想咬一口的冲动。

    “难不成龙大有所意图,才刻意保持低调?”宝儿脑中灵光乍现,圆眸灿灿发亮。

    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头,湛子蓝忽地陷入沉默,俊颜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

    “真聪明,一点就通。”这句话,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小宝儿应该没发现因为她的轻举妄动,玉臀整个坐在他最敏感的地方,软绵绵的触感诱惑着他

    会不会太挑战他的极限了?!

    “可是我不懂,龙大混进府里到底想做什么?”正努力思考的宝儿完全没发觉他的异样,可爱圆润的小脸皱在一块儿。

    “关于这一点,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一颗冷汗滑过额际,他再也无法装作悠然自得,只能暗暗咬牙忍耐。

    一时之间,他竟有种作茧自缚的错觉。她若再没有自觉,等等把她扑倒,应该怪不得他吧!

    “难道宝少爷不怕对方是来谋害你的吗?”宝儿依然全然状况外。

    他倒觉得现在的情况比较会残害他的身体,他亲爱的小宝儿正在慢性谋杀他。

    “我说过了,一切静观其变。”不想再考验自己究竟能忍多久,湛子蓝轻轻将她放回地面,理理宽大的白袍,起身。

    “宝少爷?”

    “本少爷头晕,需要躺下来休息。”湛子蓝头也不回地走往房内。

    这句是实话,他耗费太多精神和自己的意志力搏斗,深怕一个失神就会变成采花恶狼,害他一起身就头晕目眩的。

    唉~~他开始后悔玩啥情同姐妹的游戏了,害他想一口把她吞下肚都不能。

    不好玩,这个游戏开始不好玩了。

    入夜,万籁俱寂,一轮新月如勾。

    “大人。”仆役敲了敲门,恭敬地走入书房,低头附在常浩生耳边说话。

    “嗯,叫他进来。”常浩生面无表情的颔首,摆手。

    没多久,书房的门再次开启,出现的是阿六消瘦憔悴的脸庞。

    “阿六,我交代你办的事如何了?”常浩生冷冷地问,语气里有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回大人的话,我已经照您的吩咐去办了。”阿六的头极低,枯瘦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哦?”“我已经重金买通杀手,要他取永浚侯的人头回来,不多日就会有消息。”

    “那个人可靠吗?”常浩生眯眼问道。

    做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勾当要非常小心谨慎,尤其对方又是皇上相当看重的湛子蓝,稍有不注意,可能会让自己脑袋落地。

    “应、应该是的。”阿六微弱的回答。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的应该!”常浩生不满意的低斥。“阿六,对方到底能信任吗?”

    “可以信任,他是颇负盛名的杀手,听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失败的记录。”阿六硬着头皮回答。

    “是吗?从不曾失手啊!”这个回答让常浩生的心情好上许多。这代表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就快要消失子这世上,光想到这一点,他就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阿六,很好,这回你做得很好,你放心,事成之后,会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等着你。”常浩生抚髯笑道。

    “”好?!他一点都不觉得好!

    阿六低着头没吭气,他一直觉得等到事成之后,依常大人的狠绝寡情,若不是和他撇清关系,就是想杀他灭口。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他都不喜欢。

    “常大人,我们非杀永浚侯不可吗?”他做最后的挣扎。

    泵且不论湛子蓝是人人称赞的好侯爷,他也是为自己好,一旦卷入谋害永浚侯的事件中,他焉有命在?他担心常大人会把所有罪过全推给他,让他变成待罪羔羊。

    “怎么?你后悔了?”闻言,常浩生声线陡沉,表情阴冷难看。

    “不!我没有后侮。”阿六急忙摇头。

    “不是后悔?还是你想在这时撤手?”常浩生狭长的黑眸眯得更细。“阿六,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小的完全没有这个意思。”阿六急急解释。

    “要不然你怎会突然不想杀湛子蓝?”

    “对方毕竟是侯爷,一旦东窗事发”

    “只要做得漂亮,不会东窗事发的!”常浩生冷冷截断他的话。“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会亏待你。”

    “是。”头垂得更低,阿六语气微弱。

    “事情进展到哪里了?”常浩生切回正题。

    “杀手已经混入侯府,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嗯,一有消息记得马上通知我。”常浩生摆手,示意他离开。

    “是。”

    “三千五百二十八两,再加上给霍居的四百三十三两”

    “”“童老板的七百四十九两减去两百两的中间费用”

    “”“然后还有三百五十两要给”

    “尹兆紫,你的人生该不会就是这些银两吧?听你算了一下午,本少爷都困了。”再也受不了他的算盘经,坐在一旁的湛子蓝终于出声抱怨。

    尹兆紫没好气地睨他一眼。

    “我不算清楚点,怎么供应侯府庞大的开销,你知不知道上个月光是明妃寿辰就送了多大的礼?”

    “明妃?”

    “就是现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明妃娘娘。”尹兆紫眯眸提醒。

    “哦~~你说她呀!”湛子蓝后知后觉地点点头。“我不知道。”他很老实的回答。

    这些繁文缛节和打通关节的事,向来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

    “你当然不知道!”尹兆紫咬牙切齿地道,真想仰天长啸。有他这个三不管的永浚侯,难怪他会做到老、做到死。

    “先别说这个,你可知道新进府的仆役龙大?”湛子蓝薄唇湛开一抹笑痕,瞧上去不似平时无害,倒有些狡诈。

    “我知道。”尹兆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等了这么久,对方终于有所行动。”湛子蓝的神情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般,迫不及待。

    “你想怎么做?”他挑眉。

    “我在想是要简单处理,还是复杂处理?”明明是攸关生死的大事,从湛子蓝的口中说出来,就像种游戏。

    “何谓简单?何谓复杂?”

    “简单当然就是只解决掉来人,若要复杂的话”湛子蓝话声微顿,神情寡绝。“就连常大人一并处理。”

    老是任他作威作福也不是办法,任何游戏玩久了都会厌烦,更何况他湛子蓝的耐性又比平常人差一点。

    “哦?那么你想出答案没有?”尹兆紫搁下算盘,好奇地反问。

    他这位永浚侯天生聪颖过人,可惜活得太随兴,所以只要他对某件事认真起来,他都会充满兴趣。

    “你喜欢哪种处理法?”湛子蓝笑吟吟反问。

    “当然是连常大人一并处理,留那种人在朝廷也只是祸国殃民。”尹兆紫的回答非常简单明了。

    “若要动到常大人,就得从皇上那里下手。”妖美的凤眸眯细,湛子蓝长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敲,脑中念头飞快转动。

    “你不是对皇上避之唯恐不及?”

    “必要的时候总得牺牲一下。”

    “听你的说法,像是已经有了决定?”尹兆紫挑眉。

    “当然。”湛子蓝傲然回答,绽开的笑容带着花猫戏鼠的兴味。“本少爷打算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