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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载默默回家,回到曾经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慕晚在这里长居,和女儿乐乐一起。
她没问慕晚,为什么到他家里?她沉默,耐心等他回复心情。
“我答应陪乐乐吃晚餐,一起来,好吗?”慕晚问。
说不好?不,车子进了他家大门,而她不习惯当别扭女生。“希望你的厨子做菜合我的胃口。”
“你吃东西很挑?”停车,他问。
“我偏食。”她承认自己难养。
“你什么东西不吃?”下车,他在车子这一边。
“红肉。”她也下车,站在车子另一边。
“还有?”几个大步,他同她站到同一边。
“白肉、不是绿色的蔬菜和颜色特殊的东西。”她认真细数,还扳动手指。
“我是不是问你,你吃什么东西比较快?”他想笑,今天第二次。
是她长相滑稽?没有。她说话幽默有趣?soso,既然如此,他为什么想笑?真心微笑这回事,已从他的人生中隐顿,她怎有本事教它重现江湖?
因为她对他不感兴趣,让他觉得安心?因为她的一言一行都教人安心?因为同病相怜,让他和她在一起时,倍感安心?
不管哪个原因,他在她身边安心,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白饭、绿色蔬菜、蛤蜊。”
“用这些东西可以把人养大?”
“所以我不‘大’啊!”她抬高右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大笑。
她的偏食令人发指,陌陌想尽办法想改造她,没想到,他自己被改造。陌陌说,他早晚因为她死于营养不良他的死和营养不良无关低眉,她的笑颜瞬间黯淡。
他猜,她想起陌陌,那个男人肯定为她的偏食很苦恼。
“进来吧,我介绍乐乐给你认识。”他拉高音调。
“希望她不是个难缠的家伙。”她对所有的小孩子都没辙。
“乐乐不是,她聪明、敏感、早熟,和她相处一段时间,你将发现她是全世界最可爱贴心的女孩。”
“老王,说得好。”拍拍他的肩,她搪塞。
“老王?”他皱眉,被她弄得一头雾水。
“是啊,你家的瓜又香又甜,连卖相都比别家好看几百倍。”
他听懂了,她切两颗柠檬酸人。
门开,成串音符流窜,默默看见弹琴的乐乐,这么小能弹莫札特,很厉害。
曲子结束,乐乐回头发现慕晚,微笑浮上同时,看见父亲身后的默默,快乐瞬间结冻,她僵住笑容,不友善眼神直视默默。
“乐乐,她是萧阿姨,你陪阿姨聊天,或带她四处参观,我到书房打两通电话,马上回来。”慕晚揉揉女儿的头发后,迳行离开。
把首次上门的客人丢给女儿?还真尽责。
乐乐看她、她看乐乐,两个人都极度缺乏热情,对只到自己腰部的女人,默默不懂如何发展友谊。
“我不喜欢你。”乐乐单刀直入,半点不迂回。
“太好了,我们有共识,我也不喜欢小孩子,跟你们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很老。”耸耸肩,彼此看不对眼,可以减少交谈。
默默走到沙发边,慕晚不当她是客人,她也不必太客气。屁股黏到沙发上,柔软度ok、舒适度ok,她抓起抱枕,腿往上勾,找个最舒适的姿势窝着。
乐乐观察她的举动,须臾,走到她身边。“你想嫁给我爸爸,当我的新妈咪?”
默默随着她的问题瞠大双眼,舒服姿势变形,缩进沙发最里面。“我的胆子很小,别把这种可怕假设连到我身上。”
“你是说”
“我绝对、绝对不会嫁给你爸爸。”默默斩钉截铁。
她的斩钉截铁删除了乐乐的敌意,乐乐放下紧绷眉毛,松弛声音,问:“为什么?很多人都想嫁给我爸爸。”
“第一,我很富有,不需要男人养。”手支起脑勺,她恢复轻松自在。
“你很会赚钱?”为配合默默的舒适,让她不必仰头说话,乐乐坐到地板。
“我家开银行,你说我的钱多不多?”默默打呵欠,和慕晚东奔西跑,她的午睡时间被谋杀掉。
乐乐点头,不管是不是真懂,眼前起码不必担心多个后妈。
“第二,我一个人的生活很美妙,我想几点睡就几点睡觉,不必为丈夫等门。我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不必烦恼老公的早餐还在冰箱。最重要的是,不结婚就不必生小孩,不生小孩,就可以一辈子过得幸福美满。”
她捏捏乐乐的脸颊,发觉小孩没有她想中难缠。
“小孩很讨人厌?”乐乐问。
“当然,我喜欢维持美妙身材,不爱因为生小孩变成人头猪身像,而且养小孩之麻烦,光想到就头皮发痒,所以,你千万别说什么要我当你的新妈妈之类的话,会害我作恶梦。”说着,她顺势抓了抓头发,表现出头痛状。
“所以你永远都不想新娘?”
“新娘很快会变成旧娘,不管什么娘,我都不当。”
默默的详细解释彻底消除乐乐的疑虑,她决定不和默默对立。“那就好。”
“别担心,我不会抢走你爸爸,事实上,要是我会开车,我要偷走你爸的车子,直接回家。还是乐乐,你有没有驾照?”
她的问题逗趣了乐乐。“骂什么急着回去?”
“我上床的时间快到了,而且我不太喜欢和你爸相处。”她随口敷衍。慕晚是好人,虽然严肃,但几次相见,她认识他温柔一面。
“你不喜欢我爸?”
“你不觉得他有点凶?说话时,眉毛眼睛不动,只嘴巴张张合合,我还以为他戴了人皮面具。”
乐乐笑开:“爸爸不会凶我。”
“你是他女儿当然例外。我们可没这种殊荣,若非必要,谁不想躲他?乐乐,你上国小了没?”她试着和乐乐谈天,因为想起霭玫,同情心催促她为乐乐做些什么。
“我念小学一年级,萧阿姨。”她记起自己的礼貌。
“别叫我萧阿姨,你可以和我的朋友一样,叫我默默。我和几个朋友开一家店,有空你来找我,我请你喝咖啡、吃蛋糕,我们供应的餐点很不错。”
“好棒,我喜欢蛋糕。”乐乐拍手。“我很羡慕做蛋糕的师傅,他们随便挤一挤,就能挤出漂亮的奶油花。”
“的确不简单,小也教我好几次,结果我挤来挤去,挤不出奶油花,只挤得出一坨”
“挤出什么?”乐乐追问。
“一坨狗大便。”说完,她和乐乐同时大笑。“下次,我介绍小也给你,她是很厉害的蛋糕师傅,她到法国学做蛋糕,还拿过几次金牌奖。”
“好啊,我一定去找你。”默默的提议让她心动。
“先说好,我不会开车,别叫我来接你。对了,我刚刚听见钢琴声,是你弹的,还是cd播放曲?”她明知故问。
“我弹的。”乐乐骄傲地说,她的音感很棒,老师要她去学第二样乐器和乐理,准备报考音乐资优班。
“小时候我也学钢琴。”
“你的老师很凶吗?”
“嗯,我的指头没立起来,他就拿铅笔敲我的手指头。”
“我的老师会拿硬币揠在我手背上,掉下去就惨了。”
“多惨?”
“把我骂到臭头。”
“只有骂人而已?小儿科,我的老师会摔琴谱,骂我音痴,把我赶出琴室。”
“那你怎么办?”
“我一面哭,一面把谱捡回来,继续弹。”
“你好可怜”
就这样,她们找到共同话题,两人聊开,她们谈学校生活、说童年,默默告诉乐乐台湾哪里很好玩,乐乐告诉默默学校男生有多讨厌。
说说笑笑间,乐乐窝到沙发里和她并躺,等慕晚回到客厅时,看见她们抱在一起睡着。
不自主地,慕晚来到默默家门前。
这不寻常,他心知肚明。
他做事有目的、有计话,而默默不在他的计画里。
双手插入口袋,他在她屋前徘徊,他不是犹豫该不该按铃进屋,而是在替自己找借口,一个在晚上八点半造访默默的理由。
终于,他想好理由,按电铃,等待。
默默开门,看见慕晚,微微诧异。
“你要睡了?”
他看见她身上的睡衣,很可爱,是粉红色的、印满卡通图案,未成年少女穿的那种。
“对。你要进来吗?”她指指屋内。
通常这时候,梢稍懂得礼貌的男士会客气说:“不了,你要休息,我在门口说说就行。”
但很明显的,他的礼貌没受过专业训练,因为,她的问句才出口,他的长腿已经跨入门槛,登堂入室。
她的公寓很大,单身女子独居未免孤单,可是她布置得很不错,暖暖的色系、柔和灯光,是所有女孩都会喜欢的装潢。
客厅旁边的阳台,她用庭园造景,造出一个温室花房,里面没种满珍贵花材,而是寻常可见的果树,像桑树、木瓜、芒果、芭乐之类。
他不客气地往温室方向走。“怎会想到种果树?”想吃水果,菜市场很多。
默默笑而不语,那些果树呵,有她浓浓回忆。
“我明天送十篮来给你。”慕晚以为她是水果的爱好者。
“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的树能结出足够食用的果实?”
“不要小看它们,我的芒果开了花,有没有看到一颗一颗小丙实?我保证今年有好收成。”她打开温室灯光,引领他进入,指指矮枝,秀给他未成熟的绿色果实。
行!大楼里种果树,在寸土寸金的台北都市,被邻居知道,会气得吐血。
默默指枝头上的绿色小豆豆,告诉慕晚:“芭乐再两个月才结果,它是土种芭乐,味道有点苦涩,和我们在菜市场买的不同,不能直接啃,用糖腌过才好吃。
至于木瓜,说出来吓坏你,它一年四季都结果,木瓜牛奶是我最常吃的早餐。”她的手碰碰茎上的白花,推他上前细看。“喜不喜欢木瓜花?”
“还好。”木瓜花不艳丽、不特殊,他说不出特别感受。
“我喜欢它的样子,干净、纯洁,像十六岁少女。”
十六岁是她人生中最美丽,忘不了也不想忘的年龄,于是她努力地在现实生活中,为自己留下十六岁的痕迹。
她说十六岁,慕晚听懂了,懂得她的心念和感动,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个呢,桑树也结果吗?”慕晚问。
“当然会,不要看它小小棵,结实累累的时候,还得用竹竿替它撑起枝桠,才不会垂到地面上,每年桑葚结实太多,吃也吃不完,我把它们熬成汁、做成酱,存进冰箱。你看,这是草莓,我最娇嫩的贵客,它很难长得好,结的草莓又酸又小,我看过很多园艺书,还是没办法把它们养好。希望明年春天,它们能有优异表现。”
“有趣,我也让园丁在家里替我种几棵果树。”
“丰收期让人很开心。”默默说。
在丰收期,她总想起果树下的笑声,陌陌封她做芭乐公主,她闹说不好听,那木瓜公主呢?芒果公主呢?她统统不要,到最后,她选了草莓公主。
陌陌不同意,说草莓不好,太娇嫩柔弱,没有农夫细心呵护长不好,他要默默健康坚强,不畏风雨摧残,她不高兴地回答:“那我当野草公主好了。”
后来,她才知晓,健康是陌陌唯一的心愿,他把心愿送给她,她却不接受。
叹气,她老想起过往,小慧说她得了阿兹海默症,她说只有这种病人才记不得眼前的事情,满脑子只有过往一切。
小慧哪里晓得,她就是不肯忘,不忘记默默和陌陌的每分经历。
她进客厅,慕晚跟着进屋,他走到她的书房,书房是她所有房间隔局最大的,四面墙上四座巨大的书柜,从地板到天花板,到处堆满书。
“乐乐也爱看书,要是她到你的书房,一定很高兴。”他连乐乐都想带进她的生活。
“那你要控制她的零用钱,否则她会在二十岁之前宣布破产。”她跟在他身后四处走,仿佛他是主人,她才是不请自来的客人。
“这是过来人的经验?”
“我不会破产,我妈开银行。”她重申事实。
“你以为开银行就不会倒。”他扬起浓眉说。
“这是诅咒还是祝福?”默默问。
他笑、她也笑,相视而笑的感觉很棒,那是不语、心灵却相通。
“对我来说,银行倒了是祝福,我再不必找个干练男人结婚,好继承妈妈的事业;但对我妈而言,那是天大诅咒,她和叔叔花多年心血经营的银行,若毁于一旦,等同于世界毁灭。”
“你不喜欢从商?”
他又当主人了,拉起她,走往她的寝室,他很没礼貌,真的,闺房哪能让男人随意进出?
“我只喜欢睡觉。”
既然他不爱当客人,她也不必费心演主人,倒到床上,抱枕头、拉棉被,记得提醒他,离开时把门反锁。
“睡觉很舒服?”他坐到她床边问。
“难道不是?”
“我以为睡觉是不得不,才做的事。”
“什么意思?”默默问。
“我口渴,有没有东西喝?”他转移话题。
“冰箱下层,红色水瓶里有桑葚汁。”
“你要喝吗?要不要带一杯给你。”
“不,我刷过牙了。”
“我从厨房回来,你会不会睡着?”
“也许,九点,是我上床的时间。”她指指床头柜闹钟。
不过,她失眠好久了,对慕曦说过故事后,她想念陌陌,也常想起慕晚,陌陌和慕晚在梦中交叉出现,她弄不懂怎么回事,也分析不出所以然。
然后,霭玫又带她另一番震撼,她的悲、她的苦,加上慕晚的无能为力,让默默厘不清纷乱。
“我动作快点。”
说着,他到厨房,为自己倒水,再回寝室时,她已就入睡姿势。
啜一口,他皱眉。“很酸,不好喝。”
“正常应该加冰糖,我没加。”
“为什么?”
“生活中甜蜜很少,酸楚很多,若养坏味蕾,未来碰到苦难,肯定适应不良。”
这叫防范未然,她吃过大亏,连续痛好几年,直到现在,尚且无法恢复,她怎能放任自己吃甜?
“是你本性悲观,还是陌陌把你变得悲观?”
慕晚趴在她床前,眼里挂着淡淡忧伤。
不想谈,她说:“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对你而言,睡觉是不得不做的事?”
“不睡,我没体力应付隔天工作,若有足够体力,我宁愿把睡眠时间拿来做事。”他回答。
“为什么把发条上得那么紧?”人生短暂,何不慵慵懒懒、放任自在?
“工作会让人全神贯注。”他喜欢全神贯注、不分心。
“你不全神贯注的话,会想起霭玫、想起她的悲哀,然后联想到自己的无奈?”默默趴在枕头上问。
“萧默婳,你是个可恶女人。”一口气喝掉酸果汁,他凑近,同她面对面。
“为什么?”她睁大眼睛,一派的无辜。
“你不允许别人采究你的内心,却允许自己无限制跨越界线。”他口气凝肃。
她轻松笑笑“听起来,我对你很不公平。”
“对。”她爱封锁自己的世界,就不能强逼别人开放世界。
她想半晌,笑答:“好吧,以后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权利问我一个。”
“那你先回答,你的悲观来自天性或者已逝爱情?”他坚持自己的问题。
“不是今晚,我太累了,不睡觉不行。”摇头,她无赖地把头埋入枕中。
他定定看她,三秒钟,然后赌气说:“我明天再来找你。”
“别忘记帮我把门反锁。”她在枕中叮嘱。
“我知道。”慕晚起身,离开。
“房慕晚。”临行,她唤住他。
“什么事?”慕晚回头,见她用手撑起脑袋,侧身望自己。
“你来我家,只是想参观我的房子?”她的房子说不上豪华,至少比他家简朴得多,特地上门参观,说不过去。
“乐乐想知道你什么时间方便,带她认识做蛋糕的小也。”他在门外想半天的借口,还是派上用场。
“随时,叫她到‘长春藤的下午’找我。”
“我会转告乐乐。”
他走了。默默没有顺利入睡,她又失眠
他来了又来,一次一次,越走越习惯。到后来,默默懒得替他开门,干脆给他备用钥匙,叫他自己解决进出问题。
说白了,他到默默家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顶多吃点白饭、青菜,喝些酸果汁,总之是些“不会宠坏味蕾”的食物。然后电脑打开,一面工作,一面和她闲聊。
无趣对不?是蛮无趣。
那他怎还来?因在默默身边久待,那解释不来的心安,教人上瘾。至于默默,她太懒,懒到连拒绝都不想费口舌。
“冰箱里有点点给我的凤梨酥,要吃自己去拿。”
说不宠坏味觉,她还是替他准备甜点,因为、因为哦,因为待客之道是中国礼仪的最基本。很好,她找到不错借口。
她抱了抱枕斜躺在沙发,打开电视,才不管会不会影响慕晚的工作。
电视重播红极一时的“恶魔在身边”女主角很可爱、男主角很帅,但默默最喜欢的部分是属于年轻人的恋爱,轻狂飞阳,没有负胆。
慕晚坐在地毯上,关掉电脑,和默默一起看电视。不可思议吧,工作狂学会娱乐自己。
他和默默不同,虽同在青春年少接触爱情,而爱情同样以悲剧作结局,但默默沉溺过往,不愿时空前进,以为停留越久,记忆越深越不教自己伤心。而他不愿回想过去,努力工作催促时间迅速进行,他认为,时间过去越久,伤口才会恢复得看不见痕迹。
假使人人身上都有一个时钟,那么,他的时钟走得太过,而默默的时钟丢了电池,一动不动。
他拿了凤梨酥,坐在沙发间,静看剧情。
饼圣诞节,女主角挖空心思亲手给男主角制作礼物,没想到礼物未送出先听到恶毒批评,配角们说:“最俗的礼物是亲手织的手套围巾,太恶心了。”
宾果,女主角真的织手套给男主角,未免丢脸,她趁四下无人时,偷偷把礼物拿去丢掉。但男主角把礼物捡回来,收下。
慕晚笑笑,他的心硬,这样的剧情无法感动他,才想出口批评,回头,竟发现默默眼眶潮红。
“怎么了?”他拿走她手中的遥控器关掉电视,做主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的悲戚。
默默没反对,因她正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而他的,很好用。“那样的手套,我织过一双,粉红色的,只是试织。”
“然后?”挪挪身子,他更靠进她。
“我本想,要是织得不错,就织一双蓝色手套给陌陌,我戴粉红色、他戴蓝色,在寒冷的平安夜里,蓝色手牵着粉红手,热烘烘的,一定浪漫到不行。”
“织得如何?”
“我的家政课很少及格,要不是管家帮忙,我大概每年都得留下来做家政补考,但那双手套,我织得很成功。”
“礼物送出去了?”慕晚问。
“陌陌没等我,他在圣诞节前一周去世,我把未织成的手套扯开。抓住线头拚命抽,我一面哭、一面骂他不守约定,乱成团的毛线沾满我的眼泪鼻涕。”抓住他的衣服,她把头往里埋,她不是鸵鸟,但她欣赏鸵鸟的行事风格。
“你应该把手套继续完成,让他把礼物带走。”
慕晚拍拍她的背、亲亲她的额,他知道自己安慰人的手法不高明,但他愿意为她尽力。
“他的手太冰,再多手套都暖不了。”她在他怀间低语。
慕晚搂她、亲她,一次次抚过她的长发,他不多话,默默的伤不是安慰可以解决。
她整理好情绪,刷开颊边泪水,问:“你呢?你给过霭玫圣诞礼物?”
他问她一个问题,她要回问一个,这是公平,是之前的约定。
“我没亲手做过礼物,但圣诞节我挖空心思,替她寻找造型别致的钻饰。”慕晚说。
“她送什么给你。”
“不一定,手表、皮夹之类。”他们的礼物都是花钱换来,不似默默,费了神却伤了心。
“你还留着吗?”
“没有。”丢了,所有和过去的东西,他统统丢掉,唯一留下的只有乐乐。
“为什么不留。”
“不想停留在过去,我希望时间快跑。”
“你想时间快跑,你就脑旗点等到霭玫痊愈?”一针见血,她戳中他的要害。
“拒绝回答。”
慕晚别过身,他用温柔安慰她,她却拿刀拿枪,一举剌穿他的心,忘恩负义的家伙!
“那你也别问我问题。”公平公平,他们的交情建立在公平上头。
“至少我没停留在过去,不准自己的生命往前行。”要比赛戳人痛处吗?他学过西洋剑,谁怕谁。
“你在批评我吗?”手叉腰,她用跪姿爬到他面前,对着他的眼睛问。
慕晚沉默。
他但愿可以把话说得更明白,他想说:你别成天都在睡觉,把睡眠时间挪一些来规划未来,你的人生可以变得很不一样。他想说:就算你做一千一万个和陌陌有关的梦,他也不会再回来。
“我们在吵架?”默默又问。她是懒惰虫,吵架让她觉得辛苦。
“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热衷吵架,所以请你去找别人。”语毕,她放下抱枕,往寝室走去。
他热衷吵架?有没有说错?
迅速追上前,慕晚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是用力过猛,她没站稳,他也没抓稳,最后一秒,慕晚只能运用良好的体觉细胞,旋身三百度,让自己先摔到地上当肉垫,同时,她跌进他怀里,唇触上他的唇。同一瞬间,两个人都受到惊吓。
他不是陌陌,但他的吻,给她相同的温馨悸动。
她不是霭玫,可她的唇,吸引了他的眷恋。
怎么会?默默滚开,躺在地上,喘气。
三十秒后,她转头看他,发现他已经看自己很久。
四目相对,他看她、她望他,他们都在确定一些感觉,无数问号在脑间盘旋,他们弄不清楚自己和对方,也弄不懂两人间的暧昧。
慕晚先回过神,坐起身,假装无事。
“乐乐放暑假想去雪梨玩,你有空的话,她想邀你同行。”他随口胡诌,只是为了应付尴尬。
但乐乐到过“长春藤的下午”后,爱上默默和她的姐妹淘们,是真的,不是胡诌。
“出国?不要,太累了。”她也坐起来,故作自然。
“我们不跟团。”他又诌,东两句,西两句,计画成形。
“还是累。”她站起身,倚在门边,试着把刚刚的意外排除脑海。
“晒太阳对身体很好。”他也站起来,和她一起靠在门边。
“台湾的暑假是澳洲的冬天。”她提醒他,南半球和北半球不同。
“冬天的太阳不伤人。”
“不行,我要上班。”
上班?哈哈!他的员工要是各个像她,早在三百年前就被fire。“又如何?没有你,店不会倒。”
“你一向习惯勉强别人?”
“嗯,这是我的习惯。”
“可惜我的习惯是不接受勉强。我要睡了,回家时别忘记替我把门带上!”砰地,她锁上房门。
慕晚站在门外,久久笑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