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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逃谀场里不接外来客,因为某位形象良好、政绩亮眼、风评在政界数一数二,陶乐善也曾将选票投给他的立委大人将场子包下来招待外国友人。她有些傻眼,以为那位立委应该是烟酒赌色都不沾的好男人,真实的黑暗面却在眼前上演—一他手里勾着的,不是曾陪他在新闻节目、选举造势活动上出现过的福态妻子,而是另一位年轻貌美、婀娜多姿的女人,水蛇腰在他臂弯里轻扭,不介意在众人面前上演嘴贴嘴、脸贴脸的卿卿我我场面。
赌局、美色、醇酒,纸醉金迷的情景,出现在金碧辉煌的赌场里更显贴切,蓝冬青露出习以为常的笑容,要她别大惊小敝,更要她封牢嘴巴,有些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她点头,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要闭嘴,场子里留下大多数经验丰富的老员工做内场服务,其余的人就各自找杂事做。
陶乐善是最新进的资浅小员工,分派到后头洗酒杯。
“小陶,替我拿五十个盘子和叉子。”蓝冬青的交代声自门外匆匆飘来,她一回头已不见他人影。
她从柜子里数出蓝冬青要的盘叉数量,正思索着要将盘叉送去哪,蓝冬青推着双层大蛋糕又出现在她面前。
“客人当中有人生日。”他简单地解释,她嗯了声,捧好盘子跟上他。
“我不知道赌场还可以包下来让人开生日party?”她边走边问。
“打好政商关系对我们有利无害,所以我们做得到的,通常都不会拒绝。”何况只是暂停营业一天,替政客做面子这种小事。
蛋糕送上桌,女寿星惊喜低呼,尹夜递上一大束鲜红玫瑰,女寿星快哭了,接下来老调地唱完生日快乐歌,女寿星在蛋糕上划一刀,接下来为蛋糕分尸的工作便由场内员工接手,陶乐善负责递盘子盛蛋糕,再分给每一位宾客,当然是没有员工的份,他们只能看而已。
分完蛋糕,没她的事了,她可以退场休息。
正要走,左手被轻轻拉扯,她回头,看见是火燎原,他将他分到的蛋糕悄悄递给她,用眼神暗示她别张扬,躲起来将蛋糕吃完。
有人凑过来和火燎原说话,他利用自己身形的优势挡住她,不让人看见他偷渡好科给她吃,毕竟小员工没资格和贵客吃同样的美食。她趁隙跑回厨房,整个人傻傻的,被一块蛋糕弄得眼眶发热,她很少吃这种东西蛋糕上,是粉红色奶油挤出来的玫瑰花,淡绿的叶,还有银色小球充当水珠,吃进嘴里,甜滋滋呢。
“小陶,有没有看见悠悠?”蓝冬青又探头进来,这回要找的人不是她。
悠悠,她不熟,但知道是蓝冬青带进场子里打工的大美女,她还没机会和美女聊过半句话,大美女太冰冷了,不太甩人,全场子大概也只有蓝冬青一个人和悠悠熟。
“没有。”陶乐善摇摇头。
“你也有蛋糕吃呀?”他手上也端着一盘,准备要给他在寻找的大美人享用。“阿火给你的?”
“嗯。”“老虎也说要打包他那一块给虎嫂吃。”每个兄弟还真有志一同,好东西都留给心上人分享。
“冬青哥,你和火燎原认识多久了?”她唤住他,问了个和蛋糕无关的问题。
“很久了,国一下学期认识的。”
她扳指数了数。“那真的好久哦火燎原是本名吗?我没听过有人姓火的,虽然台湾有很多怪姓,什么好啦天啦不啦四啦,但火”她以前的同学就有人姓这些罕见的姓氏,不过其中不包括火。“是假名吗?”
“这问题你怎么不去问阿火?你问的话,他可能会讲哦。”
“问他这种问题很怪嘛”但她又很好奇。
这些天,火燎原老是在她脑子里打转,她一开始没有这么想注意他,虽然两人关系匪浅,可是那一层关系她没有太多印象,感觉就像夜里作的一场春梦,隐约知道内容是什么,但细节部分都含糊带过,醒来之后没有什么真实感,所以她没有太放在心上,即使她也不像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毫不在意。不过真奇怪,她在工作时,看见他出现在视线范围径,会主动将两颗眼珠子瞟向他,看他在做什么,也会主动竖起耳朵,听他在说什么,然后,她会开始想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例如
“他家里有些什么人?”这个小小小小的问题她也超想知道。
“他还有一个哥哥。”
“也姓火?”蓝冬青并没有提及他父母,她猜测可能有私人原因,也不打算深问。
“也姓火。”
“所以火真的是他的姓氏罗。”真的很少听见,火这个姓氏要取名说难不难,火锅火车火鸡火葬场火烤两吃取好听会比较困难一点。
“并不算是,你问他嘛。”他也很好奇火燎原会怎么回覆她。
“他”
“小陶,你怎么不问问我家里有哪些人呢?我是独子,父母因为我开赌场而气得移民澳洲,对我的行为眼不见为净但偶尔还是会打电话回来关心开心我。孟虎比较惨,他妈在他很小时就抛夫弃子跟男人跑了,他爸是个酒鬼,酒醉就打他出气,幸好孟虎长魁梧的速度很快,变得比他爸还大只,挡得住他爸的拳脚,才让他爸没办法再扁孩子,后来他爸酒后驾车撞到安全岛翻车挂掉。尹夜出生在法律世家,爸爸是法官妈妈是律师姐姐是检察官哥哥是书记官弟弟在法务部上班,他等于是家人眼中的败类及瑕疵品”
亏蓝冬青讲得很快乐,但她根本没在听,眼珠子转了一圈又问:“冬青哥,火燎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老话一句,你问他嘛。”知道自己方才讲的一堆全成了废话,蓝冬青也不动怒,维持着笑颜,陶乐善的苦恼没从眉心褪下,形成深深的皱摺,这号表情蓝冬青倒不陌生。“你知道吗?以前也有人问过我刚刚那些问题。”
“谁?!”她猛抬头,眸里有火燃成形。
“爱慕他的女生。”
陶乐善一开始没听懂,本来还想追问那个爱慕他的女生姓啥名啥,但后来才发现蓝冬青话中有话,暗指她和爱慕他的女生画上等号。
爱慕他?有吗?她自己没有太强烈的感觉呀只是想看他想听他想多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就算是爱慕吗?
“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很适合他,因为你和他很像,非常的像你们身上有同样的味道。”蓝冬青说完这句话之后,留下她一个人继续困扰,他则忙着找范悠悠送蛋糕去。
像?她和火燎原哪里像了?他那么大一只,几乎是她一倍大的身形,拿鸵鸟比小鸡呀?
味道又是指什么呢?
“你还没吃完呀?”一根长指从她背后探出来,朝蛋糕上一挖,揩走好大一口奶油塞进嘴里品尝。
会对她这样做的人只有火燎原,她胸口咚了好大一声。
“还不赶紧吃,补充体力,等赌宴结束还有你忙的。”火燎原靠在流理台边用手揉按脖子,他等会儿还要再出去顾场子,陪着政客交际周旋,这不是他的强项,但赌场老板们在现场的话,至少会让政客感觉到他们的诚意。
她脑子里还盘旋着“味道”这两字,让她下意识将鼻子凑向他,偷闻他身上的味道。鼻翼抽动,他身上有烟味、酒味和一种浓重的玫瑰香水味,一定是宾客里有爱慕他的女人刻意靠近他,和他攀谈,或许还故意摸他两把,因为他的身材比例超好,没像孟虎那么夸张的魁梧,也不是蓝冬青修瘦的高跳,身高比尹夜高一些些,穿起衣服非常挺拔好看。
为什么蓝冬青说他和她有相同的味道?哪有呀,她才没他这么臭咧!
另一个女人身上的味道真刺鼻。
“八十万?”发什么呆?
“干嘛叫我八十万啦,我有名有姓,你可以叫我小陶或乐乐呀!”八十万多难听,提醒着她家欠他的钜款,她不喜欢。
“小陶,蛋糕你不吃我吃。”全场子的人都叫她小陶,他也挑这个好了,省得到时被兄弟们调侃。
“乐乐啦我们全家人绰号都叫小陶。”老爸年纪小时也是小陶,老了变成老陶,她妈虽不姓陶,但国小老师也都叫她“小陶的妈妈”她姐姐在公司昵称也是小陶,大家都是小陶,谁知道他叫谁呀?
奇怪,蓝冬青他们也是叫小陶,她不觉得哪里怪,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就忍不住鸡蛋里挑骨头
“叫我乐乐好不好?我家人都叫我乐乐。”
“这名字听起来很热。”火燎原说了个难笑的冷笑话,乐乐,热热,ㄉㄖ不分。
“你的火燎原才热好不好!大火!”还不是只有小小闷着烧,而是狂烧掉一大片草原,也烧得她现在都还不敢正眼看他,颈子以上燥热起来,她几乎以为自己听见了干稻草被火焚烧的噼里啪啦声响。
他这把恐怖的火还有脸指控别人热?!
“你以后就叫我大火好了,我叫你热热,要热一起热。”
“是ㄉ不是ㄖ,你念得不标准!”
“想纠正我发音又老用发漩面对我的人实在没有说服力。”他敲敲她发漩中央小小的浅涡,力道拿捏得极好,像用指腹轻轻按着。
她不服输,勇敢地转向他,他给她的奖赏,是最准确的发音:
“乐乐。”他像在咀嚼美食,舍不得咽下,连骨头渣都不想太快吐出来一样。
陶乐善双颊炸开艳红的颜色。呀呀呀,她太不争气了,那天早上和他光裸裸的在地毯上醒来,她是惊吓压过任何情绪,那时脸一定白得像鬼,还来不及脸红,她就落荒而逃,逃到天刚蒙蒙亮的街道上,靠着还没熄灭的路灯平复狂躁的心跳,又软又酸又痛的腿差点没办法支撑她站住,身体里存在着一种被侵略过后的陌生感觉,一直到了五分钟之后,她才觉得晕眩。
她现在又重温那种站不住脚的晕眩了
想起那夜,她也想起有件事要让他知道。
“我今天早上那个来了。”声音小小的。
“哪个?”原谅他年老,追不上她年轻跳跃的思绪,一时反应不过来。
“月、月经。”
也就是那一夜的玩火,没有留下后遗症,不会在九个多月之后冒出一个软绵绵胖嘟嘟的婴儿来喊他们爸妈。
她说完,屏息,听不出来自己是失望还是解除紧张。
“哦。”他淡应,口气听不出来是松口气还是遗憾。
他揉弄她的发,肢体动作却像在说;这次没中,下次继续加油。
是她戴着有色眼镜在看待他,是她心术严重扭曲,还是她自作聪明地解读错了他的举动?
怎么觉得他和她像一对不孕很多年的夫妻,为了孕事在大伤脑筋?
“要不要喝热的河诠汤?”
“嗯?”河诠汤?
“女生那个来不是喝点热的甜的补血的比较好?”他凭着男人对这种事的浅薄认知问她。
“要!我要!”她嘴好馋,正想吃甜食呢!
“我去买。你去休息室里嗑这盘蛋糕,老板之一的我容许你今天跷班,有谁敢质问你,报我的名字吓吓他们。”
“可是场子里不是还有宴会”
他咧嘴笑。“管他的。”又是揉她头发的小动作。
当他的大掌从她发间抽离,她觉得莫名失落,想冲口而出说她不要河诠汤了,但最后还是没机会开口,他走掉了。
陶乐善伸手摸自己的头发,同样是五根指头来来回回,但不对,她又试了几次,怪异的感觉还是没有改变。
她学不来火燎原抚摩她的方式,力道不对,感受不对。
少了一样的感觉。
那种有点宠的感觉
陶谨慎不敢去有小女儿镇守的赌场里赌,那么他换一家总行吧?
就像身上的钱不够去吃西堤牛排,改吃卤肉饭一样可以填饱肚子,他上不了豪华赌场当大爷,凭着多年赌鬼经历也有管道找到小赌场解解赌瘾。
位于山区密闭小屋,一张桌子,六、七个人围在一块吆喝,天花板一盏黄灯,屋子里烟味弥漫,臭味刺鼻,每个人都像块烟熏腊肉被熏烤着,让烟味爬满泛着微微黄渍的白汗衫,呼吸着污浊的尼古丁,嘴里粗声吆喝着脏话,赌嬴的人咧开混着槟榔红汁的牙狂笑,赌输的人用国骂狂操别人家的祖宗八代。
陶谨慎手气不错,赢多输少,赌金从五千元变成两万一千元,他相信幸运之神今天是站在他这边。
“赢的人别想先落跑呀!”同桌赌鬼不甘心赌输,向陶谨慎撂话。
“嘿嘿,我还没赢够哩。”想赶他走,他也不会走。今天嬴的话,就买一整只烤得焦香油嫩的甘蔗鸡回去给家人加菜。
赌局再开,赌输赌赢的比例越来越接近,刚才赢的一万六又从口袋里掏了出去,再两局,连原先的五千块也没了。
陶谨慎抹抹额上的汗,小屋里不对流的乌烟瘴气让人丧失思考本能,缺少新鲜的空气,在场所有人只凭着赌鬼本性在下注,所以陶谨慎并没有注意到赌局之间的怪异氛围及其他赌客之间的眼神交流,然后他开始惨输,向朋友借来的五千块也在下一局败光,他又借下一万块,只用了三局归零,他再借,再输,再借,再输
接过借据,他没看仔细上头填的金额,签名,只想着等一下他就可以翻本赢回来,再去买甘蔗鸡。对,他会赢的,一定会
陶乐善接获一通电话之后,脸色难看。
她盯着自己那支万年没换过的老旧手机,她省吃俭用,三餐省为两餐吃,饥肠辘辘时就在心里默念我不饿我不饿我不饿来欺骗自己的生理本能,为的是替家里还债,到现在邮局存摺的数字不超过一百块。她可以一双鞋子穿四年以上,开口笑了就用三秒胶黏了再黏,没办法黏干脆用宽胶带缠个几十圈,衣柜里的衣服左边数来五件,右边数回去不会变多,一个星期就轮流穿,星期一粉红针织衫,星期二铁灰色短袖衬衫,星期三v领横条t恤,星期四白色洋装,星期五圆领水钻短t,水钻还掉了一大半,星期六开始重复星期一的穿着,星期天和星期二的撞衫,其余的请按照顺序重新跑一遍
她不抱怨这种小事,可以忍下自己想像一般女生喝咖啡聊是非、想买化妆品让自己更漂亮、想去ktv唱歌、想买书、想玩乐的种种欲望,只希望家里别三天两头都有凶神恶煞上门讨债。
八十万连十分之一都还没偿清,现在却又
火燎原看见她铁青着脸奔出赌场,长腿跨开大步伐跟上。
“乐乐!”他在电梯口前追上埋头狂奔的她,还没开口问她发生什么事,她已经对着他吼不是在吼他,而是吼着远方的陶谨慎。
“那个死老头又闯祸了!”一次又一次,一次还一次,一次再一次,像是最恐怖的回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停止的一天!“他跑去黑道赌场,被人设局宰杀,签下借据多少钱我没听仔细,那也不重要,我家要是还能拿出一万块我头给你啦!”愤怒的火焰烧得她脸色涨红,但她的唇在发白,虽然每一个字从嘴里吐出来都铿锵有力,可是仔细去听,那怒吼中有着隐隐的颤抖。
“陶谨慎现在人在哪里?”他按了下楼电梯键,拉着她进去,门关上。
“他被押着,那些人打电话叫我们筹钱去赎他!”筹钱?上哪去筹呀?!
当!电梯下楼,开启,直达停车场。
“地点呢?”
“他们说两天后会再主动联络我们,目前不知道死老头在哪里,八成被打得很惨吧!”她想要用冷哼来表达她对陶谨慎的安危满不在乎,让陶谨慎吃点苦头也好,被教训一顿看看会不会乖一阵子,偏偏她气得发抖的手臂上泄漏了一丝丝恐惧。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回家!我妈和我姐在家里哭!”没有她在,妈妈和姐姐一定慌得不知所措,她必须赶回去安抚她们。
“我载你去,地址给我。”
她报了地址,跟着火燎原上车,气愤地做了几回深呼吸,抹抹脸,冷静不?下来,继续轰炸:
“他到底想怎么样?!不赌会死是不是?!他一点都不觉得那是错的吗?!老让太太女儿替他收拾善后,他就不能少惹点麻烦,安安分分些吗?!每次他一闹出事,我就会巴不得他干脆出去被车”
火燎原捂住她因怒火攻心而口不择言的嘴。“乐乐,别说出会让自己后悔的话。”
那句话,她不是出自于真心,只是想逃避眼前的混乱及制造混乱的人,他知道,而他更清楚若是陶乐善将那句狠话说齐全,她一定会很后悔,非常非常后海的。
陶乐善闭着眼,他温热的大掌还贴在她唇上没走,她咬着唇,倔强地直视前方,锁住正逐渐模糊视线的薄雾,不让它汇聚成雨。
他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掌,才正要移到方向盘上,她突然快手捉住他,不让他走,火燎原没有看她,伯自己眼神中流露出太多同情而让她恼羞成怒,但敏锐的听觉可以分辨出她的动静,她静静没说话,但抽鼻的次数开始频繁。
火燎原将她抱在怀里,没被她抓住的左手轻抚着她的发尾、颈子和耳壳,轻声在她耳边说:“乐乐,只有我一个人看到,我不会跟别人说,这是秘密,如果你觉得连我都不准看见,那么我把眼睛闭起来、耳朵捂起来,你不用害怕丢脸或没面子,不要逼自己强忍。”
呜她更用力咬住唇,只泄漏出虚弱的一声。
他捺着性子继续哄:“没关系,我会等你,你慢慢来。”
呜呜
不能哭的,因为她一哭的话,妈妈和姐姐就会更加手足无措,家里已经一团混乱,总得有一个人保持冷静和清醒,所以她都不允许自己哭的,哭又不能让债务减少,也不能让债主大发慈悲不要她们还钱,那么没意义又浪费时间的事情,她不屑做,她宁可把哭泣的时间拿来做些更有帮助的事情。
呜呜呜
气死她了,臭老头到底还要惹多少麻烦让她收拾呀?!她真的很不想再管他死活,真的想让他尝尝自己搞出来的苦果,真的想对他见死不救,真的真的
呜呜呜呜
他现在被押走,要是她们母女三人筹不出钱,他知不知道他可能会饿上一个礼拜没饭吃或是被活活打死呀?!他为什么就不懂得爱惜自己,不要让家人替他操心这又担心那的呀?!
鸣呜呜呜呜
他以为她们一家人会希罕他赌赢后买回来加菜的东西吗?!她们才不希罕,她们情愿他是用劳力工作领到的薪水买些简单的卤味小菜,她们就能吃得很满足很快乐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回不来怎么办?!要是没办法把他救回来怎么办?!
她有那个能力吗?她还能遇到盐酥鸡伯伯那么好的人愿意帮助她,让她渡过难关吗?若是没有呢?这一次要是过不去怎么办呢?
陶乐善哇的猛然大哭,所有在心里走马灯一般快速奔跑的埋怨愤怒担心害怕终于压抑不住,一古脑地倾泄出来,而且这么一放纵就再也抵挡不住。
火燎原松口气,他不怕她哭,只怕她不让自己哭。
她赶着想回去安抚妈妈和姐姐,却忽略她自己的情绪该怎么平抚,她忍着不哭,将双拳抡得那么紧,咬着下唇的力道那么不留情,用咆哮掩盖恐惧,以为竖起全身的刺就能让人以为她够坚强,她哪里有呀?她娇小、敏感又脆弱,都没有人看见她肩头常常颤着,她对未来没有安心过,又逼着自己勇敢面对,她几乎快被压垮,疲累得让他想助她一臂之力,帮她支撑一些重量,不让她这么辛苦、这么勉强。
“乐乐。”他叫她的名字,拍拍她的背,摸摸她的短发,没有其他的安慰,没有阻止她掉泪的安抚,就只是重复着这样的举动。
她把他抱得更紧,双臂环在他腰后,十指缠成小结一样,贪婪地依赖着他,半边脸颊全塞进他的胸口,贴得没有半点距离,大把大把的眼泪濡湿了黑色衬衫,那部位正是最靠近他心脏,她在哭,让那部位揪紧疼痛。
抖动的肩终于在八分钟后缓缓平静下来,海啸过去,一切开始走向风平浪静,但她环着他的手臂没有放松力道,还是贴着他的胸口,让他稳健的心跳陪伴她收拾情绪。
不哭了,却也舍不得离开。
“好一点了吗?”他问。
她点点头,脸颊摩搓到他的衬衫扣子,带来不舒服的感觉,她还是不走。
“脸被扣子划到了。”他低头的角度不难发现她脸颊上的红印子,他想调整两人的姿势,她不满意地咕哝,敌不过他右掌掬起她脸蛋的力量
她哭得好惨,整整八分钟的大水泄洪,让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眶可怜兮兮的红了,残存的泪水都还在眼窝周遭,鼻头也红,嘴唇还在抖,脸颊因为死命贴着他而留下摩擦衬衫布料的浅浅痕迹,连扣子圆圆一颗的印子也陷在脸颊中央,她看着他时,眼底有一丝尴尬,好像被人看见她哭,是生命中的一大污点,也像在担心他鄙视她的软弱。
他俯下脸,大拇指滑过她眼窝肌肤,将那一片湿濡转移到他指腹,接着他更靠近她,鼻心碰到了鼻心,他的唇,贴上了她的,而张开嘴,让彼此吻得更深的人,是她。
热烫的唇,急促的呼吸,晕眩的意识,她揪紧交叠在他身后的拳,捉紧他的衬衫,她就快要被燃烧起来了
他的气息灌进口腔鼻腔,粗犷而强悍,她不记得那一晚他有没有吻过她,是不是也像现在火热?她一直试图回忆起来,但是得到的却是一片空白,所以这一次,她要牢牢记着,把这种感觉烙印下来,绝对不要再忘记。
“我不是因为想安抚你才吻你的。”四唇短暂地离开胶着,吐纳着彼此肺叶都需要的氧气,小小的空隙之际,火燎原贴着她的额心,低沉说道。
“我也不是因为想被你安抚才吻你的”她回答得有些不服输。
“哦?那你是因为什么?”
“我、我想确定我之前那一次有没有和你接吻过。”好瞥脚的理由,她明明就是贪恋他的味道,明明就是想和他贴近,如此而已。
“确定了吗?”
“不确定。”
“问问我的右手。”
“问你的右手干嘛?”
他举起手朝她招了招,那动作像点头,然后他说话了,但故意压得更低,模仿另一种声音:“有,她咬得我都淤青了。”他的“右手”发出抗议。
“我”
“要不要问问我的左手?”右手放下,左手伸出。“有,我的淤青比右手多好几个。”
“你”“想不想问问我的脖子?”
“不要!”这次她终于抢到开口的先机,使劲摇头,反正一定没好事。
“真可惜,我的脖子也很想抱怨它被某人的唇又吸又咂,隔天都没脸出来见人。”他好惋惜地叹气“还有我的嘴,它有句话一直很想说。”
不要问他的“嘴”想说什么、不要问他的“嘴”想说什么、不要问他的“嘴”想说什么
可是她很想知道他的“嘴”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他看穿她的求知欲望,也很乐意回答她,只是怕她没听仔细,所以贴心地挪近她一些:
“它说,下一次可不可以别咬那么用力,都破皮了。”
终于得到那一夜有没有吻他的答案,陶乐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像在数落她的技巧拙劣,虽然那也是事实啦。
“我想听你那张嘴再说说看,它刚刚为什么要吻我?”她红着脸将这句话说齐“是因为同情我吗?”还是因为看她哭得那么凄厉,想用亲亲小孩的方法让她止哭吗?
火燎原先用指腹磨蹭她红红的唇,而后以他的唇代替指腹,没有深吻,像是羽绒轻刷而过,她震了震,这种方法反而让人更敏感,他低笑:
“它说,它很想念你。”
陶乐善已经记不起来自己回答了什么,她有说话吗?有,或许也没有,她忘了哭泣,忘了害羞,忘了对陶谨慎的气愤,忘了害怕,只记得他的唇瓣有多温暖,尝起来有多柔软,他爱怜地轻啄她,让她浑噩,也让她满足吁叹。
但现在不是和他耳鬓厮磨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待做。
她逼自己离开他的怀抱,口气好遗憾:“先、先欠着,过几天再继续”不是到此为止,欠着是一定要还的。
“好,欠着,我们先处理小事。”
救陶谨慎,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