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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妈妈不要我丢下我,不要丢下舒晨,以后我会更乖、更听话。
朦胧中,舒晨仿佛听到了哭声,哭声?是谁在哭?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再仔细一听,那哭声好稚嫩啊!就像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等一下!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好熟悉,在那里听过呢?舒晨,乖,舒晨不哭,以后跟着姑姑,姑姑和姑丈都会疼你、爱你。
是谁?那又是谁在说话呢?好像有人用温热的毛巾正擦拭她的脸,舒服多了,但她为什么没有办法睁开眼睛?再怎么用力也没有办法。
不!我不要姑姑,我不要姑丈,我要爸爸、妈妈,我要爸爸、妈妈;小女孩越哭越凶了,她手脚并用,猛踢想来抱她的人,偏偏好像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
不准哭!一个暴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哭!哭!就知道哭,楼家就是被你们哭到家道中衰的,不准哭,知不知道?千叮万嘱,偏偏不听我的话,如今应验了诅咒,能够怪谁?这是天命,天命,人毕竟争不过天啊!
那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可是小女孩即便用一双小手捂住嘴,仍然止不住心头的悲恸与哽咽的哭声,爸爸、妈妈,不要走,不要丢下舒晨一个人
舒晨?舒晨!那不是自己吗?哭个不停的那小女孩竟是自己?
这样的憬悟所带来的是喉头的疼痛,以及迷氵蒙的双眼,迷蒙的双眼舒晨的双眼暴睁,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室的雪白,她抬起沉重的手摸一摸面颊,全是湿的!那刚才她真的哭过了?舒晨勉强自己坐起来,转头看看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五十几坪的大房间中,家具全是一式的白色镶金边,包括白窗帘、白被单、白地毯,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怎么会在这里?头又为什么会这么重?眼皮也这么的酸涩?她抱着头,往下看到仍穿在身上的白缎礼服,脑中响过“啪”的一声,回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山城的浅酌、回旋的山路、保罗的示爱、门前的道别,还有那捂到眼前来的白色手帕
这是绑架!她被绑架了。舒晨一跃而起跳下床来,无奈心余力绌,竟然趴倒在地,所幸地毯又厚又软,除了头晕目眩之外,并没有摔伤哪里。
她挣扎着起身,往窗边走过去,想弄清楚这是哪里,现在又是什么时候,想不到拉开窗帘之后,她看到的是黑漆如墨的玻璃,除了映射出自己惊慌的表情外,什么也看不见。
随着头脑的渐渐清醒,她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深,是她在作梦吧?一定是的,这一定只是一场梦,不然她怎么会陷入这样的绝境?她环顾自己身上,除了本来拢起的头发散落下来之外,连裤袜都还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表示不管将她掳来的人是谁,都没有乘机进一步的伤害她,但舒晨依然觉得自己身上少了点什么。
再仔细看看,还好,书铭送的坠子仍隐稳的贴靠在胸前,舒晨双手并握,这才发现到,少掉的“什么”是她左腕上的手表。
拿掉她的手表干什么?舒晨脑中灵光一闪,眼睛开始朝壁上、茶几上眺望起来,她找过被屏风隔开,布置成餐厅和书房的地方,甚至连十坪大的豪华浴室都找遍了,没有!没有钟、没有表,没有任何可以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时候的钟表,这太过分了!
等一下,找电视,对了,只要打开电视,凭电视节目就可以判断出现在是几点,起码也有电视新闻可以看。
但这份希望,在舒晨扑到视听设备前时就破灭了,这哪里是电视机呢?只是一个硕大的银幕,另外备有完整的放影机和数十卷的名片。
旁边是一台雷射音响,仔细一看,一样没有收音功用,倒有一整面墙的镭射唱片。
舒晨想大声尖叫出来,但因为太骇异,所有的声音便全部梗在喉中,只剩下不成音的干哑嘶声,以及拚命奔流而下的眼泪。
这太疯狂了,为什么?为什么要绑架她,她一不是富贾之女,二不是名门之后,三不是政要亲属,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女生,这样太过分、太疯狂了。
既然要绑架她,为何又要如此的礼遇她?这屋内的设备无一不昂贵,她值得绑匪如此“厚待”吗?
没有任何工具可确知目前的时间,舒晨相信自己很快就会精神错乱,还有姑姑和姑丈一旦知道此事,会有什么反应?绑匪的目的究竟何在?要钱?凭姑丈他们两个大学教授,能够拿出多少钱来?
她不懂,真的不懂,舒晨虽然拚命想叫自己冷静,但遇到这种事,谁冷静得下来?她开始冒起冷汗,脑中闪过从小到大看过的绑架新闻,以及电影中绑匪的种种变态行径。
不!她抱住头在心底大叫:不!这绝对不是真的,我怎么可能碰上这种事?我才二十一岁,人生才刚刚开始,而且姑姑、姑丈惜我如命,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铁定会受不了。
还有书铭,噢,书铭!你知道我出事了吗?如果你知道我被人绑架了,你一定会过来和他们拚命的吧?
舒晨忍不住冲到房门口,拚命拍打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天杀的!你们一定是绑错人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怒吼声先转为哭号,再变成呜咽,最后她终因体力不支而晕倒过去。
“殿下,她晕过去了。”
“马上召医生来,帮她注射点滴。”
“是。”
状似侍卫的人在转身欲离去之前,却又被唤住。“雷伊,叫艾莎一起进去,帮她换套比较舒服的衣服。”
“是。”
“另外吩咐下去,若她在治疗过程中醒来,不论她问什么,一律不准与她交谈。”
“是,殿下。”
听见叩门声后,他挑了挑眉毛,低声说:“进来。”
推开门后再恭谨关上,朝他笔直走过来的,是亲信兼好友雷伊安第柏斯。
“殿下。”
他啜了口酒,以眼神相询。
“今天的晚饭吃了一些,现在正在看影带。”
“好,”他仿佛松了口大气说:“要不要来杯威士忌加冰?”
雷伊露出为难的表情,惹得他哈哈大笑“对不起,忘了你跟我不一样,你是阿拉真神虔诚的子民,滴酒不沾,那你帮自己倒杯果汁吧,坐。”
雷伊望着这位和自己同龄的王子,感觉到此刻的他,已比前些日子较轻松许多,是因为刚刚自己对他说“那位小姐肯用晚餐了”的关系吗?犹记得阿里刚把她捉回来的时候,曾遭他一顿怒责。
“是谁要你们去绑架她回来的?”王子平日个性温和,对待下属也宽厚大方,这次竟然大发雷霆,亲近他的人莫不觉得突兀慌张。
“是我自己的主意,殿下,”侍卫长阿里硬着头皮说:“我们眼见国王陛下开出的时限将到,殿下却迟迟未有行动,加上这位小姐即将返回纽约,而且也好像已经起疑,所以才”
“才自作主张下手掳人?”艾达墨斯菲萨尔王子怒不可遏地打断他说:“你们不知道我们是在美国吗?这里可不是我们‘萨拉丁王国’,可以任你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为所欲为,无所顾忌,若事情败露,别说达不成任务,可能还会引起国际纠纷,届时又该做何了断?”
阿里被训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若不是王子早有训令,不准他们动不动就跪倒在地,雷伊相信,一干侍卫等必定早已跪成一片。
但王子究竟宅心仁厚,加上深知阿里全是出于护主心切,便迅速下令,命他们把那个女孩带到他位于山崖边的住宅来,好好看守保护。
“殿下,”雷伊问道:“当初为什么不准我取下她的项链,再趁她尚未醒来之时,送她回住所去?”
“你忘了父王要我连人一起捉回去吗?‘以眼还眼’、‘以眼还眼’是他笃信的不二真理。”
话虽这么说,雷伊却觉得王子并未吐露真正的心意。只是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对于彼此的个性知之甚详,雷伊明白,除非出于自愿,不然对于不想讲的事,自己再怎么逼问他也不管用。“阿里他们查得怎么样?”
“据了解,她的姑丈、姑母还要一个月左右才会返回纽约,我们已经帮忙她向学校办理了请假,另外在住处留下录音,表示她突然想从西岸一路慢慢旅游回东岸去,行踪不定,但会不定时的与家中联络。”
“瞒得过去吗?”
“能瞒多久算多久,当然,这还要看她肯不肯跟我们合作,如果肯,殿下可以如期交差,她也可以早日恢复自由之身,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艾达墨斯闻言却锁起眉头,久久不发一言,恢复自由?一旦查明真相,确定她真的和窃案有关的话,父王岂会轻易饶过她?雷伊也许是长年居住在英国,对萨拉丁王国的风俗习惯和父王的脾气都淡忘过半了。
“殿下,你打算什么时候与她见面?同时查验翡翠的真伪?”
“当然是越快越好。”
既然说越快越好,为什么已将她软禁五天了,还迟迟不见王子有所行动?
仿佛能看透雷伊心头的疑问似的,艾达墨斯微笑着问他:“你一定是在想我这几天在拖延什么吧?”
雷伊被说中心事,大感尴尬的说:“嗯,呃,没有,我只是只是”
艾达墨期挥挥手道:“少来了,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还会不知道吗?我这么做,当然有我的道理在。”
“我知道,不然殿下也不会迟迟未曾展开行动了,是因为你觉得她不像是贼吗?”
“那是原因之一,跟踪了她近三个月来,我发现她时时都把那项链戴着,这和一般窃贼在东西到手之后,马上脱手,或留下来收藏的行径背道而驰,而且她的生活圈子单纯,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珠宝大盗。”
“也许是因为她太喜欢王妃的这块翡翠了,所以才会舍不得出售。”
“雷伊,换做是你,可会在深爱一块翡翠的情况下,却在偷取它近半年后才戴出来亮相?还有,这是我最怀疑的一点,如果东西是她偷的,她又那么喜爱的话,会如此肆无忌惮的时时戴着吗?不分工作或休闲,不分白天或黑夜?就算原物主不会因得到风声前来索取好了,难道她也不怕一般人会起觊觎之心?”
经王子这么一说,雷伊果然也发觉其中疑点甚多,但他并没有因而失去他判断的能力,马上捉准重点相问:“殿下既然有这么多的疑问,为什么不当面向她问个明白?”
“我”
两个男人四目交投,率先移开视线的,竟是一向以眼神锐利闻名的艾达墨斯,这就让雷伊更加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测十之八九没有错。
但是,可能吗?有比雅翠丝王妃的例子在先,艾达墨斯怎么可能再走一样的路?而且对方不只和当年的王妃一样是个平民,还可能是偷去国王最珍视的一块翡翠的窃贼!
“殿下!”
“雷伊,”艾达墨斯没有给他把话讲完的机会,马上以笑容掩饰住自己也有些慌乱的心情。“她没有给艾莎苦头吃吧?”
提到妻子,雷伊也笑开来。“没有,虽然艾莎一句话也不跟她说,令她十分沮丧,也摔过碗盘出气,却没有对艾莎做出任何粗暴的行为,也许她以为艾莎不懂她所说的话吧!”
“怎么?她还会自言自语?”
“对,艾莎说她常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跟自己说话,有些语音抑扬顿挫,颇为好听,和王妃闲时常常吟唱的一些诗歌有点类似噢!”
“那一定是中文了,大概是唐诗或宋词吧!”
“殿下也懂?”
想到那是母亲寂寞时常拿来排遣时光的诗歌,艾达墨斯不禁一阵心痛,便掠过不谈,只说:“你忘了我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而且中文还是我自小和英语及阿拉伯语一起学的母语之一?”
“我当然知道,”雷伊想了想后说:“那殿下就该好好利用这点优势,找机会听看看她都说了些什么。”
艾达墨斯闻言击掌道:“好主意!对了,今天父王有消息来吗?”
“国王正忙着与阿拉伯各国商讨以色列对策,所以只吩咐大王子打电话过来。”
“我哥哥?他说了什么?”
“代转国王的意思,问你翡翠找得怎么样了,能不能如期在王妃的生日前找回来?”说到这里,雷伊的话声有些迟疑。
艾达墨斯感觉到了,马上问道:“有下文?”
“是我不太懂的。”大小两王子素来互相敬鬼神而远之,彼此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不像一般兄弟那样融洽,所以除非必要,一向都由两人的亲信代为传话,直接接触的机会并不算多。
“说说看。”
“他说国王叹道:‘翡翠固然重要,但如果失去翡翠,能够为我赢回一个王子,那么这翡翠就丢的值得。’”
雷伊问他道:“殿下,大王子对此似乎颇生疑虑,只是碍于尊严,不好进一步问我详情而已,其实,就算他问我,我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再看了主子一眼,小心翼翼的问:“殿下,难道你跟国王之间有什么协议?是和这块翡翠有关的?”
“雷伊,”艾达墨斯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管我和父王之间有什么协议,其后果都只关系到我而已。”
“这么说是有了,”雷伊惊道:“殿下,你不会是答应了什么会让王妃伤心的事吧?”
雷伊的父母亲,是当初比雅翠丝王妃离开中东时,国王派在她身边保护兼服侍的侍卫和侍女。多年来,他们和艾达墨斯母子已仿如一家人,现在见雷伊如此关怀自己的母亲,艾达墨斯不禁大为感动,却也因而说不出他和父王之间的协议条件来。
“没有的事,你看,光为了找回母亲当年给父亲的翡翠,我们就已煞费苦心,根本不敢让她知道,哪里还会做出任何会伤她心的事情来?”
“殿下,”雷伊盯住他看了一会儿之后说:“你有没有说真话,阿拉真神会知道。”
艾达墨斯仰头大笑说:“我觉得要骗你比瞒它还难哩!”知道雷伊最无法忍受别人拿他的宗教信仰来开玩笑,艾达墨斯赶紧转话题说:“明天叫艾莎帮楼小姐准备泳装,带她到这里来,我要看看她对于那块翡翠,到底有多深的感情?”
雷伊知道是告退的时候了,在道过晚安后,便悄然离去,留下艾达墨斯一个人,想到那被他囚禁在此的楼舒晨,他的一颗心突然转热,眼神却跟着变冷。矛盾?是的,在二十八年的生命中,矛盾几乎已成了他心灵冲突的最佳写照。
他深爱着自己的国家,却无法忍受那风俗习惯的闭塞。
他很尊崇父王,因他力挽狂澜,将当年动乱连连、民生凋蔽的祖国建设成一富裕小柄,却无法接受他传统的阿拉伯男性作风。
他眼见父母深爱彼此,心灵相契,却又必须面对父母分离,导致一家四口长年分隔两地的事实。
他渴望与哥哥祸福与其,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但是由于成长环境的不同,两人之间的隔阂,好似有越来越扩大的趋势。
他虽贵为王子,却一心向往无拘无束的平民生活,希望像牛津大学里那些同学一样,在自由追求学术之后,也能自由寻觅适合自己的工作。
他尤其渴望能够自由结交女伴,自由选择未来的人生伴侣,而不需要依从王室的规定,非得娶皇室贵族之女为正妻不可。
正妻,说到正妻,他的内心更是一阵绞痛,在别人眼中是回教叛徒的他,其实从未觉得别种宗教能够取代他对回教的推崇,然而那允许一夫多妻的制度,却是令母亲郁郁终日的主因,所以他才会在人前摆出不严守教规的样子,聊表心中的抗议。
正因为内心充斥着大多的矛盾,他才会在上次与父王碰面时,与他订下那赌气成分浓厚的协议
“艾达墨斯,我只有你与艾菲索斯两个儿子,你还是回来帮帮我和你兄长的忙吧!”
“然后整日活在权势的追逐中,活在王室的纷争中,活在后宫妃嫔的争宠夺爱中?不,父王,当年母亲既然已为我挑选了另一条路,我就没有再走回头路的道理。”
“回到自己的国家叫做回头路?”修帕里大喝一声道:“难道你忍心看我在七十高龄的现在,仍为国事操劳?难道你忍心把所有的重担都推到艾菲索斯的肩头上?”
“妈妈说中国人曾说:‘钟鼎山林,各有所好’,哥哥喜欢大权在握,我和他志趣不同。”“是吗?换做你是当年的我,恐怕就由不得你选择了。”
他知道当年曾祖父被暗杀时,因祖父精神失常,所以自小便被曾祖父寄予厚望的父亲,在十八岁那一年就即王位。当时国内人口仅有一百八十万,军队也不过两万多,疆土狭小,气候干燥,四周环伺的国家,又都对萨拉丁虎视耽耽,企图要将它变成阿拉伯大公国的一个附庸。
但父亲拥有过人的精力与智慧。坦克、喷射机他都能驾驶,都能开,一有战事发生,马上身先士卒的跑到前方去督战,不气馁、不怯懦、不畏缩,坚决保持萨拉丁王国的自由和独立,一面请英国训练他的部队,一面接受一年三千万的美援,终于将国家从一片穷困之中拉拔出来,也赢得了人民的爱戴和军队的拥护。
也许身处当年的困境,就算他再不愿意,恐怕也得挑起重担。但今非昔比,更何况他不是身为独子的父亲,有一个对从政充满抱负的兄长,让他更想、也更有藉口渴望变成自由之身。
“但我终究不是您,父王,我有权选择自己要走的路!”
修帕里严厉的眼神往他身上一扫,因触及他那双酷似爱妃的绿眸,怒气顿消,双肩也为之一颓。
“艾达墨斯,你这么不愿做菲萨尔家族的一员吗?你难道不觉得萨拉丁如风的大漠十分迷人?这是阿拉真神赐予我们的土地,也是我们责无旁贷的义务。”
“父王,”艾达墨斯一脸的沉痛。“我对这片土地和子民的爱,绝不会比您及哥哥少上一分,我只是厌倦了‘王子’这个身份,那就像中国神话‘西游记’的紧头箍一样,束缚得我已快喘不过气来。父王,人各有志,当年您既然都肯让母亲回到英国去生活了,现在又为什么非要我回来参政不可?”
修帕里再看了小儿子好一会儿,深深叹口气,眼神突然变得幽深难测。
“艾达墨斯,在这世上,你母亲对你而言,算是十分重要的人吧!”
“当然,父王,您为什么会这么问?”
“既然如此,那我要你为她及为我去做一件事,如果这件事你能办成,我或许就可以考虑让你成为平民之身。”
艾达墨斯乍闻此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这也许是他此生唯一的机会,说什么也不能够轻易放过。
“你知道你母亲最钟爱的首饰是哪项吧?”
“知道,是当年外公从中国赴英任大使时,随身携带出来的发簪,纯金打造,簪子本身有镂空的飞凤图形,簪尾镶嵌一块他们称为‘老坑玻璃种’的上等翡翠,下头还有分组下垂的穗状串饰。当年母亲嫁给您时,外婆将这支发簪送给她,后来她要返回英国之前,又把发簪留了下来。”
“那根发簪”修帕里现出十分难以启口的样子。“掉了。”
“掉了?”艾达墨斯既惊且怒。“怎么会掉?父王平时不都收藏在母亲的寝宫内,只待母亲每年十二月回来过生日时,才拿出来给她佩戴吗?”
“没错,你只知道这些,却不知道我常常在夜深人静时拿出来把玩,睹物思人,想像你母亲云发绾成髻,插上那根发簪,走起路时,垂珠跟着摇动的曼妙身影。上个月的某个夜里,我拿出来欣赏后忘了收回去,隔天再回去找时已遍寻不着。”
“父王是要我把东西找回来?”
修帕里赞赏道:“不愧是我的儿子,这么明白我的心意。对,我要你帮我把发簪找回来,为了不让你母亲伤心,我没有办法大张旗鼓的找。你既有心想做个平民,那在找的过程中,就也不许使用特权,看看你有没有办法在褪去‘王子’的外衣后,仍能展现自己生活的实力。艾达墨斯,现在是四月末,我给你半年的时间,如果你能在十一月初找回‘神秘之星’,赶上十二月供你母亲佩戴,那我就同意考虑,不再强迫你回来参与政务。”
这几个月来,他踏遍各国著名往的珠宝店,寻找名为“神秘之星”的那块心形翡翠,却遍寻不着。大家都说听过萨拉丁王国的修帕里亲王,在无数珍奇异宝的首饰中,独钟一根镶有罕见的心形翡翠的发簪,而亲眼见到的人却少之又少。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之时,忽然有手下来报,说在洛衫矶的狄斯耐乐园中,曾见到一名东方少女胸前的项链坠子类似“神秘之星”艾达墨斯抱着一丝希望飞过来一看,发现那果然真的是自己拚命在找的翡翠,只是原来的发簪已被改造成项链坠子。
然而随着寻获失物的喜悦而来的,却是他深受那名少女吸引的震撼。
楼舒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三年级的学生,二十一岁,个子不高,只有一百六十公分左右,长得也不美艳,但唇红齿白,双眼又大又圆又亮,笑容尤其甜美。每次她陪乐园内的孩子们开怀大笑时,那热力及亮度直可与加州的阳光争辉。艾达墨斯虽然一再以“我是来找翡翠”、“我是来确定翡翠真伪”自我宽慰,内心深处却埋藏着自己偶尔也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其实,他是为那笑容而来的。这一辈子,他还没有看过那么灿烂、那么开怀、那么毫无保留的笑容,和她的笑容比起来“神秘之星”反倒成了陪衬的配角而已。
艾达墨斯再狠狠灌一口酒,恨自己二十八年来,从不曾为女子起一丝波纹的心湖,竟会任由楼舒晨投下一颗巨石而晃动不安。
“我的条件很简单,你把发簪追回,盗贼送过来任我处置,你就有机会变成一介平民。”
如果自己的心愿,必须靠交出楼舒晨来达成,他可忍心?
艾达墨斯的眼中闪过痛苦的神情,蓦然脱去外袍,跃进温水游泳池中奋泳起来,但求能暂时忘掉那些恼人的问题。
把舒晨带到游泳室中后,艾莎便退出去了,留下她一个人留在广阔的池边。
舒晨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大得不可思议的室内泳池,甚至隔着一面落地长窗,直通室外。这地方她是越待越迷糊了,不管绑她来的人是谁,显然都不穷,那要她这张肉票干什么?
财?她没有,色?她从不认为自己的外形有任何出色之处,充其量只像一般人所说的“邻家女孩”那样讨喜而已;才?少胡思乱想了,舒晨自嘲的想:舒晨啊舒晨,你有何才气可言?更何况,这世上几时听过有人是因为才华洋溢而被绑架的?太荒谬了。
偌大的泳室中空无一人,但光线柔和、乐声隐约。小几上且备有水果点心和饮料,舒晨自问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有天生无可救葯的乐观性格。虽然不确定自己已被关了几天,但这阵子她过的堪称豪奢生活,不论吃的、用的、穿的一应俱全,且都是上等精品,这么礼遇人质、为人质花大把钞票的绑匪,当真听都没听过。
今天那女人进来后,照例帮她送来可口的餐点,然后打开纸盒,展现一整套的游泳装备,从泳帽、浴巾、泳衣、浴袍到防滑凉鞋,全数备齐,并比手划脚的表示要她穿上,待会儿再过来接她。
白色泳衣虽是连身的设计,但仍让舒晨大大不舒服了一番,这个绑匪莫非真是变态不成?竟要人质穿上泳衣供他欣赏?
她本来打算死都不肯换的,后来又想,也许他们有意放她出去透口气,而且泳池必定筑在室外,被关了这么久以后,若能到外面去走一走,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想通之后,她便迅速换上泳衣,穿上外袍后,坐在客厅里,等那个截至目前为止,自己唯一见到的女人。
带着满怀希望而来的舒晨,乍见是室内泳池,一颗心不禁沉入谷底,看来自己真的被关定了。虽然由落地窗往外看,可以得知现在是黑夜,但这唯一的收获,并没有办法安抚她忿忿不平的心。
怒火一起,舒晨便再也顾不得其他,把外袍一脱,也忘了该做热身运动,马上一古脑儿的栽进水中去。
池水虽然温暖,但因为舒晨情绪低落,加上又多日未曾运动,才一入水中,便知不妙,右大腿抽筋,重如沉锤,一直将她的身体往下拉扯。
舒晨拚命叫自己镇定,现在绝对不能慌、不能乱,但越希望能这么想,大腿筋便抽痛得越发厉害,她想浮上水面呼救,可惜心余力绌。
鼻子和嘴巴都开始进水,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脑中闪过许许多多亲朋好友兼自己成长过程中的片段,不可思议的是,前些日子老是在她附近出现的“那个人”的身影,竟然最为清楚,影像渐渐扩大,最后只剩下那双仿佛能够炙人的绿色眸子
对了,他的眼睛是绿色的,幽深、神秘、引人入胜,就好像好像她胸前的项链坠子一样。
舒晨突然觉得有些后悔、有些遗憾,早知道自己会对他那么念念不忘的话,就应该大方的过去问他,为什么老是会和自己在同一个场合中出现?说不定他是对自己有意,说不定
说不定这次绑匪根本弄错人,绑错人了,说不定
朦胧之中,好像有人托住了她的腰往上带,但那一定是她的幻想吧!棒几天报上大概会登出:“绑架史上的乌龙案件!错误的人质惨遭溺毙!”的头条新闻。
舒晨突然好想纵声大笑,这一切实在都太荒谬了,就像是一幕荒谬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