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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亦晴痴望着贡院大门,直挺挺站着,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这位姑娘,今年乡试早已举行完毕,现下这儿没人。”一名类似守门的老伯,持着扫帚朝她说道。
“我知道,我只是来看看,南京贡院长什么样。”唐亦晴笑笑,随便诌了个理由。
现在是冬天,乡试早在八月结束,她当然清楚--在这里不可能等到她要等的人。
乡试在各省城皆有举行,他不见得会上南京应试。但是江西南昌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以距离考量,假使他乡试通过,必定会到南京参加会试。所以她才想碰碰运气--
天下何其大,她与之宾的缘分会如此巧合吗?
抛开这些纷杂的思绪,日近晌午,唐亦晴遮目四处张望。
“这个春晨,买个东西买这么久,说好了在这里等她,怎么还不来?”她咕哝道。
此时唐亦晴后头一阵笑声,几名书生模样的男子步来。
她等得不耐烦,转身想独自回宅之际,不巧却撞上其中一名男子。
“好痛!”唐亦晴按着额头疼痛蹲下。
“姑娘,没事吧?对不起,我顾着跟同伴说话--”熟悉的嗓音促使唐亦晴缓缓抬眼,连疼痛都忘记了。
男子在触及眼前女孩的顷刻间,话断了,动作停止了,表情凝结于半空。
“之宾”唐亦晴不敢置信地喊道,伸出双手想确定不是幻影,男子却倏地后退。
“姑娘,你没受伤吧?”他迅速敛起原先的惊诧,泰若自然地询问。
“什么姑娘?”唐亦晴愣愣地看着他。“我是亦晴啊!你不记得了吗?你不可能忘记的吧?”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叫亦晴的女孩。”男子耸肩答道,但眸底却有一抹怅然飞逝而过。
“你可你叫袁之宾,之乎者也的之宾客的宾,是吧?”唐亦晴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袖,问道。
“这位姑娘说的没错。”男子旁边的伙伴答腔。“你是叫袁之宾。”
“但我就是不认得她。”男子仍旧否认。
“该不会你惹了什么风流债,想抵死不认帐?”另一人调侃,大伙儿齐声大笑。
“什么话?别乱说。”男子斥道,继而柔声对唐亦晴说:“姑娘,我想你可能刚好找到同名同姓的人,不过,我绝不是你要找的人。”
唐亦晴见他表现,几乎心寒,摇首道:
“天底下也许会有两个、三个,甚至百个叫作袁之宾的人,可是不会出现第二个称作袁之宾,而又是我未婚夫的男人!”
男子神情忡然,却企图粉饰,冷淡地甩开头。
“姑娘,撞到你我非常抱歉,我是袁之宾,但不是你的未婚夫。”
话落,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一群同伴在他身后呼喊着,跟了上去。
唐亦晴眼底泛着空洞,像座雕像木然无力,连后头春晨用力的喊叫她都听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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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秦淮河畔,秦楼楚馆,罗列两岸,绮窗绿幛,十里珠帘;江面则是大大小小的画舫,在此黑夜,晕黄的灯影幢幢,和着雾气腾腾,几乎将秦淮河笼上了一层层光雾。
拌妓们或于高楼、或于船,配合着悠扬的乐器,歌声穿梭于江面河际。月儿恰上柳梢头,盈盈的影子在水里摇曳着,将热闹的秦淮河点缀得更为缠绵。
碧绿如茵陈酒之水,亦将船中寻欢之人迷醉了。
“这位公子,怎不开怀点?老臭着一张脸。”娼妓们挨身贴近言嘉,他却尽可能挪出距离,避免与她们的接触。
“他呀!没上过酒家,自然生疏点。”彤弓左拥右抱,嘲笑道。
船中最大的贵宾房让彤弓给包了下来,她借口再次游秦淮,要求言嘉与她同行。
夜晚的秦淮河确实别有一番风貌,但昨夜景况虽不免令言嘉却步,却无法开口拒绝,只好答应同往。
他不懂彤弓究竟何用意,在那样的事情发生后,她既然厌恶他,为何又邀他?还一副快活模样!
“言嘉,难得众多佳人作伴,你应该面露笑容才是。”彤弓瞅他了一眼,轻薄地说道。
言嘉面无表情,抿着的唇是一直线。
“就是说嘛!骆公子,喝点酒,让我们服侍你--”语未毕,言嘉冷漠地推开身旁的女人,衔着怒气立身,兀自抓起彤弓的手腕就往外头走。
“你干什么?”彤弓错愕。
“怎么回事?”老鸨慌慌张张拦住二人去路。“是不是我们的姑娘你们不满意?”
言嘉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这些应该够打赏姑娘们与付贵宾房的钱了。”
步到船沿,他唤住棒壁一艘小船的船夫,将他二人载往河岸。
上岸后,言嘉才松开紧抓下放的手腕。彤弓没有喊疼,定神凝望着言嘉僵直的背影。
良久,没有人移动脚步,也没有人开口。相较于对岸的喧闹,在此方寂静的河滨,连过路人都寥寥无几。
“言嘉”彤弓忍不住轻唤,打破宁谧。
“为什么?”言嘉未回身,仰天闭眼痛心地问。“我承认我背叛了我们的友谊,我伤害了你,你可以骂我、打我,但毋需用这种方式侮辱我!”
“我没有任何侮辱你的意思。”彤弓想不到自己欲证明某些事的举动,无意中却造成言嘉的受伤。“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感觉。”
“感觉?”言嘉转头,困惑地注视彤弓略显怅惘的淡淡笑意。
“女人该具备的是什么?温柔、婉约、悦人之容?这些我统统没有,青楼女子却拥有得比我完整。我什么都不能给你,爱上这样的我,你会后悔的!”
乍得知言嘉喜爱上她的那一刻,她的确喜悦得无以言喻。然而,一旦思及自己的身分与其间无法挣脱的枷锁,她不禁觉得丧失接受爱言嘉的资格。
“我不会后悔!”言嘉说得坚决无比。“彤弓就是彤弓,我知道我爱的就是你。”
“我可能永远都是白家的四少爷,我是男人,我一辈子都不会成为你的妻子,爱上我没有路的!”就因为深爱他,才希望他能得到更美好的幸福,别因自己阻断他。
“我不要路、不要未来!”言嘉毫不迟疑。“我已经爱得无法自拔,不能回头了。”
彤弓心房大震,面对言嘉如此深情,在夜凉如水的此刻,她却觉阵阵暖意流贯全身。
然言嘉黯然神伤。“对不起,我不应该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如此一来,只会增加你的负担。”言嘉昂首,强颜欢笑地问:“我们可以还是朋友吗?”
“不可以。”
彤弓目光平和温煦,言嘉低头无语,痛心疾首。
猝然地,彤弓绰步趋前,环住言嘉颈后,言嘉呆楞住。
彤弓在他耳畔娇柔呢语:
“言嘉,我在乎你,不仅是因为你是我至亲好友,而是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并非自作多情,我也没有不解情意,一直以来,我跟你都拥有相同的情感。我也努力在臆测、在衡量,甚至想要消灭,可是没有办法,愈是否认,内心那个吶喊就愈来愈接近。”彤弓抬眸抚上言嘉的脸容,言嘉眼神充满惊喜,颤抖的双手握住她的柔荑,生怕下一秒一切就会化为云烟。
“自我们于桃花树下结识,我们的心情其实一直都相似至极,是不是呢?”彤弓澄透的黑瞳含情脉脉。
“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情分吧!”言嘉挑起她的下巴,俯身。
碧沉沉的河水,荡漾地泛映着二人的相拥,与四片唇瓣的相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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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晨在唐亦晴门外来回踱步,双手又是交迭紧握,又是拍击叹气的。直到见言嘉与彤弓并肩走来,才如临救星,心上石头终于放下。
“言嘉哥,白少爷,这么晚了,你们到底上哪去啦?”春晨急得哇啦哇啦地叫着。
彤弓两颊娇羞地染上霞红,言嘉则不作回答,反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亦晴她她不晓得怎么了?今天我们逛完市集回来,她就将自己锁在房内,任凭我如何喊叫,她完全不应声,晚饭也不吃。师父和师母出外访客,你们两个又不在,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春晨愈讲速度愈快,显见她的忧心如焚。
彤弓与言嘉相视,心下有着相同的疑问。彤弓赶紧叩门,高声喊道:“亦晴!亦晴!我是彤弓,让我进去,你听到了没?亦晴!”
房内毫无动静,彤弓大惊,生怕亦晴出了什么事,她敲得更急。
“亦晴!你再不开门,我们就要撞门了!亦晴!”
一会儿后,门徐徐开启,一具近似空壳的躯体出现在他们面前。红肿的双眼,颓然的神色,茫茫不知何所至的心伤,覆盖她全身。
“亦晴,你怎么了?”彤弓吓了一跳,攫住她上臂,忙问道。
但见唐亦晴吐出话语,缥缈般虚无。
“他不要我他不认我为什么?他不信任我吗?”
“等、等,他他是谁?”彤弓如坠五里雾。
唐亦晴没有正面回答,只抓住彤弓衣襟,哭倒她怀中。
“我告诉他了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他怎么不相信我呢?”
彤弓与言嘉圆睁双眼,面面相觑。
“莫非你是指你的未婚夫--袁之宾?”彤弓猜测。
春晨则傻呼呼地看着三人古怪的表情,尤其听到未婚夫一词时,大大地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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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嘉设法打发走春晨,而彤弓好不容易安抚了许久,唐亦晴才稍稍恢复理智。
“你确定是他?没认错人?”彤弓正襟危坐,严色问着唐亦晴。
她哽咽地答道:“他是我相处了十五、六年的青梅竹马,我岂会认不得他?”
彤弓眉心拢聚。“那他是什么意思?干嘛要装作不认识你呢?”
“也许他有他的苦衷。”言嘉发出较为中肯的答案。
“我看该不会打算功成名就后,弃亦晴于不顾吧!”彤弓悻悻然说道。
唐亦晴面色沉重,手不自觉搤紧了帕巾。
言嘉见状,连忙缓和道:“这其中必有缘故,咱们就别妄加臆度了。”
“无论如何,”彤弓倏地起身,义正辞严地。“这件事一定要弄个清清楚楚,假使那个袁之宾真敢做出这种抛妻的行为,我绝不会饶过他。”
彤弓握实拳头,一副随时准备修理人的模样。言嘉莫可奈何,推着彤弓出房。
“做什么?”
“如你所言,袁之宾作为的前因后果我们都不甚了解,你贸然在亦晴面前说三道四,不是徒增她的痛苦吗?”
“我是为她抱不平!”彤弓瞟瞟关上的房门,长吁而叹。“她持刀谋刺我、被迫下嫁于我,皆是为了那个袁之宾。她曾经说过深爱他的一言一语,我迄今还历历如绘。你说,我能容许袁之宾背叛她吗?”
“感情是不能勉强的。”言嘉做了最坏的假设。
“难道时空的间隔真无法维持一段挚爱?”彤弓望着他,想知道他会如何回答。
“因人而异吧!”
“如果是你呢?”
“你觉得呢?”言嘉不认为彤弓不懂他的心。
“倘若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们依然是这样的关系;倘若我们必须分隔两地,你仍然会爱我如昔?”其实,彤弓与唐亦晴一样,都怀着一颗忐忑惶恐的心。
“我以为你应该最明白。”言嘉拥住她,牢牢的双手仿佛在诉说他誓言的真实性与恒久性。“时空的阻隔若是我变心的因素,现在你不会在我怀里。彤弓,这一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如你一般铭刻在我心版,千山万水,千年万载,我不可能再爱上你以外的人。”
盈在彤弓眼里的是忻悦的感动,她任泪水滑落,一字一句地回应:
“这些话我也给你,除你以外,地上我再无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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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嘉与彤弓在会馆前东张西望着。
“你认为他会住在这里?”彤弓问道。
“参加乡试或会试者,大部分都住于会馆,从这里着手应该比较容易。”
“可是我们又没有见过他,不晓得他长什么模样,从何找起?”
“是你不让亦晴知道我们要来找她的未婚夫的,如果她在,这层困难不就解决了?”言嘉瞥了她一记,说道。
“别开玩笑了,天晓得那姓袁的又会说出什么残忍话语,我可不想让亦晴再受到伤害。”昨晚亦晴的憔悴样,整夜失眠,彤弓看了着实心疼。
言嘉温柔地笑了,彤弓的心肠他是明白的。
正说话问,会馆里走出一名少年,彤弓叫住他。
“这位公子,请留步。”
少年回头。“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问一下,你们会馆这儿有一位名叫袁之宾的人吗?”彤弓十分客气地询问。
“你是说袁大哥啊!没错,他就住在这里,他可是此次南京乡试的解元呢!”
“也就是说,他应该会在此待到明年二月参加会试啰?”彤弓探道。
“当然啦!”少年豪爽点头道。“对了,二位是他的什么人?找他有何事?”
言嘉微笑,寻了个正当理由。
“我们是他在江西的故友,此番前来南京游玩,知道他正住此地,因此特来过访。”
“他乡遇故知,袁大哥肯定相当高兴。说真的,认识袁大哥后,鲜少见他开怀,你们一来,他应该多少会高兴点。要不,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见他。”
“那就劳烦了。”言嘉有礼地躬身。
二人随少年入会馆,数步路之后,一转弯,即是袁之宾的房间。
“袁大哥,有您的朋友来访。”少年敲门喊道。
“朋友?”一名男子面带疑惑启门,瞧见彤弓与言嘉之际,脸色大变。
彤弓和言嘉则觉此人似曾相识,拚命在脑海里搜寻。
“啊!”彤弓惊叫。“靖安卖字画的书生!”
“原来你就是袁之宾。”言嘉的记忆也唤起了。
“你、你们不是旧识吗?”领路的少年被他们三人的模样弄胡涂了。
彤弓顾不得他人注目,上前就拎紧袁之宾的衣襟。
“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认亦晴?”
“彤弓,冷静点!”言嘉拉回她。
彤弓瞪着袁之宾,他愁肠百结,垂下眼来。
半晌,他手一指引,忧忧请道:“二位,请进。”
“袁大哥”少年见场面似乎不太对劲,担心袁之宾的安危,因此开口想阻止。
袁之宾懂得他的用意。“没关系,我们有些事情要谈。”
他阖上门,深吸口气,转向彤弓、言嘉。
“二位,好久不见了。”
彤弓扁扁嘴,不愿寒喧;言嘉较有礼貌,颔首笑道:“恭喜你,考上了解元。”
“这没有什么。”袁之宾依然愁眉,对着眼前仅有一面之缘,其中之一还是自己深爱女人的夫婿,他实在不知该展现什么表情。
“当然没有什么。”彤弓当场一盆冷水毫不留情浇下。“乡试通过不过是名举人而已。”
“彤弓!”言嘉暗暗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口下留情。
彤弓扁起嘴,闷气丛生。
言嘉脾气温和,容易原谅人,不过她可没这么好打发。
“不知二位前来,有何事情吗?”
谈到正题,彤弓“啪”一声拍击桌面,袁之宾顿时吓到。
“我问你,你有个未婚妻名叫唐亦晴,她和你自小青梅竹马,是吧?”
袁之宾不明白彤弓为何知晓此事,更不懂她想质疑什么。
难不成他以为他与亦晴之间
“白少爷,我与唐家小姐,不,现在应该改口为白夫人了。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因为以前我们两家是世交,所以认识时间长了点,但我和她绝对没有什么。”
闻言,彤弓火上心头。
“什么叫没什么?十几年的情谊,你一句话倒撇得干净!你晓不晓得亦晴多伤心,她是用什么心情在等待,你了解吗?”
沉痛与疑惑同时袭上袁之宾的心房。
亦晴当初留的诗句、她的心情,他怎么可能忘得了?每忆起一次,侵蚀就扩深一层。无力挽回的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有不辜负她的期望。
所以他才会来到南京,打算破釜沉舟,务要榜上有名。
但是,现在白彤弓却出现在他面前,说的话令他如雾里看花。他不是亦晴的丈夫吗?为什么他话中之意却像是在替亦晴和他的感情抱不平?
“袁公子,”言嘉大约从他的神情揣测到了几分心思。“既然你并未忘却亦晴,为何当日在贡院门口不认她呢?纵使是普通朋友,也该打个招呼。”
“相别时日过久,模样早不记得了。”答此话,袁之宾心如刀割。
“可你却记得只有一面之缘的我们?”言嘉拆穿他显而易见的谎言。
“你的记忆力真特殊,时间久的记不住,须臾间的倒记得清清楚楚。”彤弓帮腔调侃道。
袁之宾神容愧惭。
但是,在亦晴的丈夫面前,他如何承认他与亦晴的曾经?可笑的是,他竟然还奢望有未来。
人家丈夫都登门了。
“我知道亦晴现在过得很幸福,我不希望我打搅到她。男女嘛!有时候难免遭人闲话,能避免接触就尽量避免。亦晴是个好女孩,相信白少爷会完全信任她,不会产生误会才是。”袁之宾几乎不着重点。
“废话!”彤弓被这种回答惹毛了。“我和亦晴虽然相处不甚长久,我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重视感情甚于她自己,不像有的人,才几个月时间就抛得一乾二净。”彤弓指桑骂槐的语意,袁之宾听得明明白白。
他愈来愈不懂白彤弓,他究竟是何用心?
“白少爷,亦晴是您的结发之妻,您希望我回答什么?”
彤弓一楞,不由得意识到自己的身分,对袁之宾可能产生的顾虑。
“我想听的是你最真的感受,而非敷衍的话语。”
袁之宾犹疑了半晌,长叹。
“我不能表明我和亦晴认识的事实,那会彻底毁掉她的幸福。”
“为什么?”彤弓与言嘉齐声问。
“您应该最清楚,宜丰县的人是怎么传的?您和亦晴是神仙美眷,多少人称羡!你们既然相爱,相处融洽,我有何资格再多言呢?”他不埋怨亦晴的变心,她有权利得到属于她至上的幸福。
只要她能幸福,他如何都无所谓。
彤弓简直哭笑不得,戏演得太过逼真,想不到却惹来这个误会。
“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你问过亦晴吗?她对你的心是否改变,一问就明白了啊!靠那些流言蜚语,能看到什么事实?”
事实?这么说来,亦晴她她依然爱他?不对啊!为什么这些话会从白彤弓口中说出来?难不成他对亦晴从头到尾就没有感情?
一股恚怒猛然问窜进脑里,袁之宾逼进彤弓。
“你你没有爱过亦晴吗?那么好的女孩子,你为什么不爱她?既然不爱她,为何要娶她?”
彤弓居然没有生气,唇畔漫起玩味的笑意。
这个姓袁的会发怒?这可是好现象,表示他并不如他所言那般绝情。她稍微可以放心了。
言嘉在一旁静静观灿邺人的表情,直觉一切的结应该都可以解开了。
“我确实不爱她,娶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答应我,高兴的话,我还可以有个三妻四妾呢!”彤弓故意以话激他。
果然,袁之宾十分配合地激动起来。
“你不可以这样对待亦晴,亦晴有什么不好?她知书达礼、贤淑贞娴,她哪一点构不上你媳妇儿的资格?”
“她不爱我。”彤弓一针见血,袁之宾锐气霎时消减泰半。“虚假的婚姻有必要维持吗?”
“你你该不会想休掉她?”袁之宾抖声道。
彤弓斜睨他,不作直接回答。
“休掉她,她就是失婚妇人,不仅坏了名誉,恐怕也没有男人要她了。以你解元之才,以后要得个榜眼、探花,甚至状元,搞不好都易如反掌,你还敢娶这样的亦晴吗?”
“仕宦一途,于我如过眼云烟。但亦晴却若热铁烙在我内心,是我一辈子不愿也不想抹灭的,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什么身分!”掏心挖肺的一番话,彤弓与言嘉皆震慑。
不管是一开始的否认,还是现今的挚诚,他在意、深爱的唯有一人。
彤弓终于真正看清了。
“别忘了,记住你今日的一言一语。不然,我铁定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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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会馆,彤弓苦恼地长吁短叹。
“你当真打算休掉亦晴?”言嘉明知故问,他岂会不了解彤弓烦恼何事。
“怎么可能?休妻兹事体大,且不论唐家追究与否,我爹肯定第一个反对。得罪两家人事小,牵连这对眷属事大。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行,言嘉--”
“我在想了!”言嘉抿嘴,沉思。
彤弓见他此状,突然好想揽住他,但思及二人正处大街,她一身男装,不好有什么他人看来古怪的举动。
母需太多言语,只消几句话、几个眼神表情,就能达到彼此的心灵。
契合若此,除他以外,再无他人了。
只不过,这样的时光能持续多久?她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南京,纵然言嘉愿回宜丰,他们终究只能维持表面的主仆关系。他们无法名正言顺相伴一生
未来,好茫然。
彤弓甩甩头,意欲把这些乱纷纷的思绪丢开。
现在应该仔细思考亦晴与袁之宾的事,而非只管着自己才是。
“有了。”言嘉灵光一闪。
“什么办法?”彤弓殷殷切切的。
“死亡。”言嘉眸中烁烁有光,彤弓起先不解,霎时,她豁然开朗。
“这样亦晴肯吗?而且,怎么对唐家交代?”
“这是孤注一掷的方法,若有一方不愿意,也无法成功。事成之后,离开南京,前往京城,袁之宾一样可以完成应试。距离会试尚有四、五个月,时间来得及。”
彤弓若有所思地点头,却难以肯定这是否对他们两人是最好的安排。然而,唯今之计,剩此了。